這一時刻,商挽琴也愿意要一只火盆,這樣能暖和點兒。
因為坐忘谷實在太冷了。
明明距離主峰不遠,但這里就像另一個世界。溫度低得可怕,巖石都被凍結;呼氣成冰不是夸張,而是一件事實。這樣的天氣里,取暖符箓都顯得過于單薄,她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力量將自己裹起來,才能維持四肢溫暖,不至于在僵冷中變得麻木。
叮鈴
一進山谷,追龍鈴就響了起來。它內里的銅舌抬起來,直直指向山谷深處。
坐忘谷中只有一條路。兩側山崖孤絕,寸草不生,被凍住的地面一片青黑,呈現出凹凸不平的狀態。
“小心,這一段有落雷。”
突然,一名男子躥到商挽琴身邊,壓低了聲音,有些神經兮兮地說道。
這次進谷的人們都沒帶面具,在火光的照耀下,男人有狹長的面容和狹長的五官,兩粒鼓出的眼球里,蕩漾著一種怪異的光。
見他湊過來,其余十幾人發出了輕微的騷動,但男子像是沒注意到,一雙眼睛緊盯著商挽琴。
“鬼羽,我們做個交易。”他舔舔烏紫的嘴唇,眼中那怪異的光更亮,“我知道你有本事,遠比我有本事你撈我一把,幫我活下去,我給你帶路,領你去骸骨,如何”
商挽琴知道這個人。他叫鬼蓬,該是三十出頭,是黑風山上一個很特殊的存在。聽說他進過九次坐忘谷,每次都成功逃了出來,也能帶出一些消息。但每多進一次坐忘谷,他的神智也就越癲狂,神叨叨的,平時沒什么人和他往來。
商挽琴還沒說話,就有人沉不住氣,低聲喝道“鬼蓬,你回來咱們有咱們的任務”
話音未落,倏然一道極亮的光芒炸開,旋即便是一聲爆響商挽琴都沒太反應過來,只是遵循本能地往旁邊一撲,一道柔韌的雪色屏障也將自己裹得結結實實。
再次抬頭,只見邊上多了一個大坑,其中一具焦黑的尸體冒著青煙。又有幾個人坐在地上呻吟,皮開肉綻。處處都是燒焦的味道。
商挽琴驚疑不定地收回目光,看向鬼蓬。她進谷前,有人詳細告訴了她谷內情形,她也大致知道這一路有落雷、巖漿、暗河,但只有親眼所見,她才明白其中的威力與莫測。
她心里吃驚,面上卻冷靜,只爬起來,又用冰雪裹住烏金刀和追龍鈴。
鬼蓬撐著一把破破爛爛的灰傘,卻是毫發無損。他瞪著那兩只鼓出的眼球,一眼沒看地上的尸體和傷員,只盯著商挽琴,問“鬼羽,干不干”
商挽琴想了想,說“跟著我。”
鬼蓬露出喜色,緊緊貼來。他還想貼得更近,被商挽琴一個眼神阻止了。其余弟子對視一眼,也默不作聲地跟上,隱隱便以商挽琴為首,看她動作而動作了。沒人去救助地上的傷員,那些人也有自知之明,忍痛退到谷口,情愿回去領罰,也不再前進。
一路落雷,都是突然一亮又一聲爆響,毫無征
兆。商挽琴將知覺提升到最敏銳的狀態,總是能略微提前些判斷出落雷位置,保持不動或躲避,其他人緊跟著她,倒也有驚無險。
漸漸地,陣陣熱風吹來。四周堅冰漸漸減少,道路也漸漸變窄,最后只剩一道縫。
鬼蓬突然說“鬼羽你停下,選一個人先走”
他一說話,氣氛登時緊繃起來。其余弟子本已稍稍放松,聞言神色一凝,目光狠戾起來,又掩不住那點不安。
商挽琴思忖片刻,抬手一點。雪白的力量蜿蜒而出,凝成一道影子,那影子中摻雜部分凄艷的紅,隱約像是一名身披嫁衣的女子。女子往前走去,穿過縫隙。
眾人微妙地松了一口氣。鬼蓬皺了皺眉,沒有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