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鳶蝶停在夜色里,側影一動未動。
幾秒后她才眨了眨眼,問“他還說別的了嗎。”
趙姨推門領她進去“別的就沒了,他今天看起來太累了唉,阿烈這個樣子我是真放心不下。照顧他這么些年了,我還從沒見過他像今天這么一副放任自流的,像是要和那些不成器的二代們攪和成一缸渾水的德性,但他母親這事上,又實在沒人能勸得了他唉。”
夏鳶蝶無聲垂了眼睫。
細長的睫毛在女孩眼瞼拓下濃密的陰翳,化不開似的。
“算了,主家的事我們也管不了。”趙姨擺擺手,“走吧,我帶你從東梯上樓,他們那邊還沒鬧過來,阿烈也不讓他們上二樓的。”
“好。”
二樓走廊里確實空蕩,東樓梯上來,不到兩個房間就是夏鳶蝶的臥房,趙阿姨像是不放心,一路給她送到房間內的。
音響在樓外咆哮著地震似的聲浪,吵得人難安。
趙阿姨嘆著氣囑咐“今晚你就別下樓了,我看來家里那群年輕人也是亂七八糟什么貨色都有,你初來乍到,別再讓他們欺負著。”
夏鳶蝶握著門把手的指尖停頓。
幾秒后,還未開燈的門內,少女站在被窗外射燈晃得半明半昧的光影里,像是怯然地問了句“我能也下樓看看嗎”
“啊”
趙阿姨似乎是驚著了,扭回頭呆了好幾秒才醒神,“我還以為你肯定巴不得躲他們越遠越好呢你真想下樓看看那群二代圈子里的年輕人,抽煙喝酒,甚至更過分的可一樣不少,沒幾個好東西的,你,你確定要下去”
聽趙阿姨這樣說,夏鳶蝶知道對方是把她當自己的后輩,心里感念,但還是輕而堅定地點下頭去“我想下去看看。”
趙阿姨猶豫了下“那好吧,但你換件衣服,別穿校服下去,最好也把辮子解了。不然那幫混不吝的,肯定覺著新奇,要為難欺負你。”
“嗯,謝謝趙姨。”
“”
趙阿姨似乎還想說什么,但最后還是把話咽回去了。
她轉身往他們上來的東樓梯回去。
夏鳶蝶站在臥房的獨立衛浴間里,鏡子前,慢吞吞地解開發辮。
她發長而烏黑,因為常年編發,松散下來也帶著自然的卷兒。夏鳶蝶以前沒怎么扎過高馬尾,在山里生活,散著馬尾發很不方便,她也養成了習慣,盤起蝎尾辮來利落又快。可能是土了點,但平常省事些,因此換到新德她也沒解過。
上回去參加扶貧宣傳的錄制,再加后面游烈帶她去買衣服,得算是她在外面最長一次的馬尾發時間。
費勁束起來,少女站在鏡前微微側過臉,長長的發尾輕擦過薄肩。
有些松,但夏鳶蝶懶得管了。
她淡淡望了眼身上的校服,轉身去臥室里拿衣服。
要想混進他們之間,那她可選的衣服也就只有那條紅色絲絨長裙了。
夏鳶蝶對著被她掛在衣柜最深處、沒打算碰過了的裙子,微微蹙眉,凝眸看了好幾秒。
窗外音樂又一聲嗨瘋似的尖叫。
女孩耷下眼尾,細白的手拿住了掛著紅色絲帶的衣架。
那晚應該是夏鳶蝶前面十七八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做的,最大膽,最離經叛道,卻也最撥開假衣顯露她狐貍本性的一件事。
女孩離開身后,房間內,絲絨長裙襯底的白襯衫被孤零零拋在了床尾。
她頭也不回地踏入走廊里。
一樓,通別墅后院花園的后堂,名家手筆的木雕實木雙開門正大喇喇地敞著,囂張的射燈就是從門外院子里照去天上的。
室內西邊,泳池里也笑鬧喧囂。
一個咬著煙的年輕男人摟著懷里的女人正從泳池室里出來,兩人手中酒瓶撞出叮當的響。
“可以啊,誰說游家這小太子爺除了成績差點,能算二代里最安分的來著這開轟趴都開到家里主宅了,游懷瑾知道了不得氣死”
“他那張臉就跟安分沒關系吧”女人輕嘆,“你們這圈子里我還真是頭一回見著這么帥的,而且才十七八就有這勁兒,蠱得半場姑娘都心不在焉的,以后不得更要命了要能睡一晚上,倒貼也行啊可惜有個游家靠著,還是庚家的長外孫,真不敢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