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烈一怔,回過神后,他低低嗤聲笑了。
那人走到椅子后,看著就很沉的實木藤椅被他單手拎起,輕巧隨意地向后一拖,然后修長五指勾著冷白的月色,在椅背上輕拍了拍。
他神色倦怠帶笑地挑起眼,“不坐就算了。”
夏鳶蝶“”
她走路半晚,又折騰著找他,當然要坐。
在她之后,游烈也在另一張椅里坐下來。
他懶洋洋提起長腿,搭在膝上,側拄著扶手撐起下頜,黑漆漆的眸子不知情緒地眺在長窗外的夜色里。
樓外依然吵鬧,但看著遠野的星空和夜色,夏鳶蝶又覺著世界好像都安靜下來了。
兩人間門很久很久的安靜過后。
游烈在某一刻,沒什么征兆地,聲音低低地開了口“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夏鳶蝶回過頭“和阿姨有關嗎”
“嗯。”
游烈并不意外狐貍的敏銳,他淡淡闔下睫,“她的生日。”
夏鳶蝶頓了下,在窗外震耳的喧囂歡鬧里,她心口卻莫名有根刺扎進去了的感覺。
“沒人記得了。”
游烈低繾著聲,自嘲卻冷淡地笑了,“也對,她已經離開十一年了,誰還會記得。”
那根刺楔得深了些。
夏鳶蝶皺起眉“阿姨的離開,不是一場意外嗎”
“是意外,但也是原本不會發生的意外。”
夏鳶蝶不解回眸。
游烈低垂著眼,不再看那片星光月野“她是個理想主義者,徹頭徹尾的。為了愛情結婚,為了愛情放棄了她的星空,為了愛情將自己困在一個房子里可惜她愛上的人,骨子里就是個視利益重于一切的商人。”
“結婚沒兩年,游懷瑾下海的生意有了起色,他開始流連酒局,夜不歸宿,各種小報上的桃色新聞傳得滿天飛的時候,她一個人守著家里殘羹冷炙,孤燈夜明。”
“哦,也不是一個人,”游烈想起什么,嘲弄地勾了下唇角。
他抬頭時,窗外的燈火掠過他漆黑的眸子,在里面灼下冰冷的光色,“還有一個他留給她的孩子。”
夏鳶蝶心口那根刺楔入更深,疼得她蹙眉,無聲咬緊了唇。
游烈淡著焦點,仍是譏嘲“那年給他做人物專訪的云歡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壓倒的不是她,是我。”
“我看夠了她夜夜坐在客廳垂淚還要在我面前裝作沒事的假笑,看夠了那些女人挑釁她發來的照片和消息,更看夠了游懷瑾虛與委蛇家庭美滿的嘴臉”
“那年是我拿刀抵著這,”游烈在頸動脈前漠然一劃,“逼他們離的婚。”
夏鳶蝶一驚,瞬間門繃直了腰背,回頭。
大概是被女孩難得驚慌的眼神觸及,游烈眸里的冷意稍融。
他淡淡牽了下唇“別怕,我只是故意嚇他們。”
“我知道他們那時候的婚姻本來就岌岌可危,是她一次又一次心軟,只要給她一個借口,我就能把她從那死水一樣叫人絕望的生活里拯救出來”
游烈的聲音忽然啞了。
就像那雙漆眸里的光忽然黯淡。
他睫瞼一顫,闔下去“我以為,我是在把她拯救出來。”
“”
夏鳶蝶忽然預料到什么,驚駭的情緒如過電,從她脖頸一直炸到腳踝,雞皮疙瘩在游烈沙啞近慟的聲線里顫栗著跳出來。
而就像她預料的,她聽見他聲音顫啞。
“離婚的第二個月,她終于可以不再配合他一切家庭美滿的假象,只專注于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她出差了,和同事一起坐上了那班飛往南美洲的飛機。”
“走之前她說她要去智利和秘魯的交界,去給我拍最浩瀚的宇宙星海。讓她的兒子知道她曾經做的是多浪漫的事。”
“她走了。”
“再也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