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烈可能不知道是她。
就算他知道、就算他不想見她剛剛走進門內這一路這種可能她也想過了,但她自己造下的孽,總得她來收場。
是她把他困在了七年前的那場夜雨里。
她要親手把他拉出來才行。
夏鳶蝶想著,胸口已經分不清哪個位置就泛起連成片的麻木刺痛。
手里的東西放在桌上,夏鳶蝶朝沙發走近,然后慢慢蹲了下來。
“游烈。”
剛掀起上身,躁戾難抑的游烈驀地一停。
幾秒后,他有些不確定地抬起手腕,遲疑地想去觸碰昏暗里夏鳶蝶的臉頰“狐貍是夢還是你”
那個不夠確定的、翼翼小心的、卻已經本能斂壓下躁意的聲線,叫夏鳶蝶眼淚倏忽就掉了下來。
她抬手握住他伸過來的手,貼到臉頰上“對不起游烈”
就像七年前的那個女孩跪坐在沙發前,她疼得微微蜷低了身,眼淚克制不住地往下淌“對不起”她一邊攥貼著他冰涼的掌心,一邊聲音澀啞地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這樣”
她真的以為離開了她他總會好的。
她不想拖累他才離開的。
她以為像游烈那樣光芒萬丈的少年,他身邊會有無數個追捧他、喜愛他、對他好過她萬分的人。
她最不想他落入夢魘,想他一生順遂,不必顛沛流離不必磋磨委屈,想他風風光光做他高高在上的太陽。
她唯獨沒想過,她會成為他心底最拂之不去的翳影。
要是早知如此
“哭吧。”
沙發上,游烈終于起身,他嗓音低啞倦怠,用詞也有些漠然。
但那樣說著的同時,他卻忍不下,彎腰把沙發下毯子上的小狐貍拎起來,一直到拎來身旁,又抱進懷里。
就這么一會兒,狐貍的眼淚都快淌滿他鎖骨窩了。
還真是敞開了哭的。
哭得游烈心口跟著一抽一抽。
游烈咬得顴骨微動,他低下頭抵著她,有些氣得無奈又聲啞“怎么平日里沒見你這么聽話。”
夏鳶蝶好幾年沒哭過了。
這一次像是要把攢了多少年的眼淚全都掉干凈,開始還能跟游烈重復對不起,后面已經泣不成音。
她只是抱他抱得特別緊,從開始的手腕,到現在的臂膀,她生生又死死地拽著他,好像怕他會變成沉沒進哪座深海里的孤獨島嶼。
游烈好話壞話都說了,還是沒哄住。
最后他低嘆著聲,抱著他的狐貍仰進沙發里,把人在身側扣著,自暴自棄地啞聲“行,放你哭。”
他低折下頸去,拿清挺的鼻骨抵著她額角,吻她哭得泛紅溫熱濕潮的眼角,“你淹死我好了,小蝴蝶。”
“”
那天的狐貍確實哭出了水淹三軍的聲勢。
等終于哭得頭都疼了,眼淚也流完了,整只狐貍快要脫水了的時候,她抱著想去給她拿水的游烈的腰腹,不許他走,要給他講個故事。
很簡短的、干巴巴的故事,有點砸同傳圈金牌口譯的口碑。
但是是她自己的,那一年的故事。
夏鳶蝶不是突然決定的,從那天在茶水間里,聽到紀經理說起游烈的雨夜情緒障礙,她就已經在那個徹夜難眠的晚上將這一段話排演了無數遍。
可惜哭得大腦空白,一句想好的也想不起來。
于是只能想一句說一句。
夏鳶蝶也想過了游烈可能會有的很多種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