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到二樓之所以沒人,看著還剛走不久,應該是被清了場。
難為游懷瑾這樣的人物,還要為了見她,專程不遠千里從北城來到一趟臨海的某座小城。
是為了,躲開游烈嗎。
夏鳶蝶坐下時,不由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機。
她在下車時點開過屏幕,游烈沒有進入她的位置共享,不知道是生氣了,還是被什么事情耽擱了。
“嘩”
清亮的茶水傾倒聲勾起了夏鳶蝶的注意。她掀起眼,面前的茶盞已經被斟過半杯。
夏鳶蝶猶豫了下,輕聲道謝。
不等茶藝師對她答禮,助理已經低聲,把人帶出去了。
廂門拉合,茶香氤氳的房間里就只剩下游懷瑾與夏鳶蝶兩人。
游懷瑾像只是來品茶的。
他不開口,甚至眼睛都沒抬一下,夏鳶蝶就不敢冒昧出聲。
而直等到游懷瑾說話,卻是奔著茶葉去的“這是今天剛開的,三十年倉儲的普洱熟茶磚,嘗嘗吧。”
“”
夏鳶蝶停頓了下。
三十年茶磚。
年紀比她都大了。
游懷瑾的語氣太自然,隨意,就好像是家里一位不那么相熟的長輩對晚輩的疏離與親近,以至于夏鳶蝶甚至無法考究他這番話與舉動有多少探察考量的意味。
但有沒有都白搭。
她對于茶葉茶具乃至茶道的理解,僅限于聽說過。這幾年陪同的客戶里,很不幸又沒遇上幾個喜歡把外賓往茶館茶舍帶的,葡萄酒酒窖倒是去過,茶葉方面,她幾乎是一竅不通的。
這么一想,夏鳶蝶也坦然了些。
她配合地抬杯,嘗了面前這盞酒紅色的清透茶湯。入口質感厚實,茶香馥郁,層次感豐厚,似乎有幾道,可惜夏鳶蝶不懂那些參香、木香、花果香、陳香之類的分層與區別。
好在游懷瑾也并不是會把難堪與奚落放在明面上,叫她下不來臺的人。
有別于夏鳶蝶接觸過的,一些自恃眼界廣袤見識淵博,言語里都能透露出不屑傲慢的成功人士,夏鳶蝶在游懷瑾的話聲里只聽得到平和安定。
他給她介紹了茶葉的香氣層次,茶湯的口感品鑒,又衍生到茶種分類,茶具挑選,乃至茶道禮節和它們的典故淵源
語氣依然是與后輩閑談似的從容。
茶室里不知時間,只是在某一刻茶香氤氳里,夏鳶蝶恍惚得幾乎要以為,游懷瑾不遠千里就是來給她上一節茶道基礎課的。
自然不可能。
到那一盅山泉水盡,游懷瑾關于“茶”的話題似乎也接近尾聲。
夏鳶蝶覺著神奇。
他們這樣的前輩人物,好像有種能力,連一席座談都能聽出個起承轉合,讓你知道話題會在哪里結束。
而她全程只有應和和點頭的余地。
“在不了解的領域,不卑不亢,不逞強也不拘謹,”游懷瑾忽然提她,“拋開你和游烈的事情不談,我還是挺喜歡你的。”
“”
來了。
夏鳶蝶低了低眸,把握分寸地坦誠“您過獎了。我從上車開始,到這一秒,一直很拘謹,很緊張。”
游懷瑾似乎有些意外,跟著輕笑了聲,放下茶盞“你比七八年前那會兒,好像還要有趣了很多。再早一些時候,你就是那個中學的所有孩子里給我印象最深刻的那個。眼睛最亮,有野心,有欲望,也有沖勁。某些方面,比起游烈,倒是你跟我更有些像。”
夏鳶蝶沉默了下。
她心里輕嘆。
游烈也這樣說過的。
游懷瑾就像是隨口一提,將茶盞倒扣,推回茶海里的待濯洗區“茶道這方面,你可以和游烈多學些。”
夏鳶蝶一怔,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