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抑的意外叫她忽略了此刻坐在對面的游懷瑾的身份和來意,她只是忍不住循著問“他喜歡茶嗎”
問時夏鳶蝶也在腦海里回憶了下,不記得游烈的大平層里有專門的茶室。
“他喜歡不喜歡,我不清楚,但他外公喜歡,”游懷瑾聲音平淡,“他自小就和他外公更親近些,習慣,喜好,都隨了他外公更多些。北城里有人傳閑話,說庚家芝蘭玉樹,滿階芳草,只知長外孫,不知長孫,就是說他了。”
夏鳶蝶有些失神,下意識地垂了垂睫。
“怎么,他沒有跟你提過他外公家里的這些事嗎”游懷瑾似乎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他對你是無話不說、無所不提的。”
“只聽過一兩句,沒有這樣詳盡。”
夏鳶蝶心里遲滯地想起。
好像除了當年他母親的事,尤其這次重逢之后,游烈就沒有與她提過多少他家里的事了,不管是外公,或者游懷瑾,他像是全數忘了,任何話題都會避開他們那個圈子去。
是知道她融不進去,還是
“他如果真心想和你在一起,遲早是會帶你去見他外公的,”游懷瑾不知道想起什么,淡笑了下,“那位老人家脾氣古怪,別叫他察覺你脾性。你去之前,再多學些茶道茶藝,興許聊天時還能哄他一兩分開心。”
夏鳶蝶梗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盡管游懷瑾這話已經說得十分云淡風輕了,但她還是聽出了一點久遠幽微的郁結。
難道,當年游烈的母親帶游懷瑾回家拜訪游烈外公時,那位老爺子對游懷瑾有什么刁難
這場父母婚姻又還有什么別的摻雜因素嗎
但陳年舊事,故人早去,夏鳶蝶再疑惑也無從解答了。
只是一想起游懷瑾和游烈不約而同說過的,她和游懷瑾性子有些相像。
夏鳶蝶就心里又沉了幾分。
游懷瑾這關還沒過,后面難道還有更難的
那她
思維停得戛然。
夏鳶蝶陡然回神,抬眸時冷汗都快下來了。
她完全不記得是從哪一刻開始,她竟然對游懷瑾全然放下防備與情緒,只下意識跟著他的言語思維,聽他擺布。
游懷瑾更是表現得,就猶如文雅溫和又開明的父母,對她和游烈的事情沒有任何抵觸。
可那怎么可能。
反應過來的這一秒后,夏鳶蝶不自覺就繃緊了全身上下的每一根肌肉神經。
“游叔叔,”夏鳶蝶將所有雜念按了下去,她抬眸,眼神澄凈而坦然地望向游懷瑾,“您跟我說這些,應該也不是同意我和游烈在一起的意思吧”
游懷瑾沒有說話,可是慢慢靠到椅里,他眼神深沉地望著她。
這樣凝視半晌,才徐聲開口“如果你是我,你會同意嗎”
“我永遠不會是您,”夏鳶蝶輕聲,“所以您的答案,我不知道。”
“”
“當年的事情,無論是資助,還是借款,我對您的感激與感恩都難以言盡,在最后答應您的那件事上”
夏鳶蝶聲音澀停,她垂眸,像是一次呼吸后才壓下情緒“對不起,我恐怕沒有辦法再信守當年答應您的、不再與游烈見面的事情。”
游懷瑾抬了抬眼,無聲望她。
夏鳶蝶說完也沒有抬頭,她坐正,然后朝游懷瑾欠身“最后一筆借款和利息,我在上個月已經打到您的賬戶里,我知道這還不清您對我的援助恩情,原本是應該在還清之后拜訪您的但我沒辦法說服自己見您,請您見諒。”
茶室里寂靜無聲。
夏鳶蝶聽見自己的心跳慢慢趨穩。
將心底的話全盤托出后,她反而有些迎接審判的釋然。
也或許是一種徹底而麻木的無恥嗎
夏鳶蝶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下。
而就在此刻,她聽見安靜茶室內仿佛錯覺的一聲“你的還款,不是打給了我。而是游烈。”
“”
夏鳶蝶僵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