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藥名在眼前的黑暗里扭曲,變形,仿佛變成了猙獰吃人的怪物,但它們要吞下的不是他,而是他盡一切可能都想抱在懷里或護在身后的女孩。
在游烈的人生里,那大概是第一次,他對一件事產生了刻骨的、叫五臟六腑都跟著顫栗難已的恐懼。
而那一瞬的電光火石里,游烈驟然想起什么,轉身,朝臥室跑去。
藥瓶幾乎在他手里被捏碎,他額角的血管綻起,清峻的側顏已經被情緒逼得近猙獰。
但即便如此。
緊攥著最后一絲理智,游烈還是在撞開臥室房門前強迫自己停下
修長脖頸上脈管隱忍地抻起,青筋像是要炸開了,素日白得冷淡的膚色被暴起的情緒染得血紅。
游烈站在門外快咬碎了牙地數了十個數。
他終于顫著手,慢而無聲地推開了門。
床上的小狐貍睡得還安穩。
游烈僵硬著,一步一步走過去,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躺在陽光里的女孩下一秒會化成蝴蝶或者塵埃,從面前消失不見。
走到那張床邊用了不知道多久。
他無聲地停在床旁,提膝,無聲跪上床鋪的外側,然后游烈屈身,攥緊到顫栗的指骨伸向夏鳶蝶垂在身側的,左手手腕。
那里系著一條紅絲帶的腕表。
之前她怎么也不肯摘,就算在浴室里也不許游烈碰它,那時候他從來沒往別處想。
那是他的狐貍,他最了解她。
那個想法如果是旁人提一下游烈都覺得可笑。
怎么可能呢。
但此刻游烈笑不出來。
他死死忍著心底的寒意與栗意,一點點解開那條腕表的紅色絲帶,動作輕到極致,每一下都仿佛要停一個世紀。
終于,絲帶還是解開。
腕表跌下。
游烈望著夏鳶蝶的手腕,漆眸顫晃,強忍著無數情緒的眼眶一下就紅了起來。
他慢慢蜷下,低頭,死死咬住攥起的指骨。
游烈無聲地在半張床上跪伏下來。
他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可若有人在旁邊,在窗外看著,大概就能看到那是怎樣一個巨大的悲傷無聲的場景。
什么都沒有發生。
一個人在過去被凌遲,另一個人在今日。
但什么都沒有發生。
窗外的鳥雀都不敢驚鳴。
夏鳶蝶醒來時,已經是半上午。
她躺著伸了個懶腰,對著窗外瀲滟的陽光估算時間,覺著大概臨近中午了。
昨晚竟然睡這么沉,是因為久違地回了家里,還有某只仙鶴在身旁,所以格外放松么
夏鳶蝶剛撐著床,坐起身來,去掀被子。
然后她忽然停頓了下,遲疑地抬起左手手腕。
紅絲帶腕表還系在上面,但那個結扣,總感覺有些不一樣了。
但畢竟每周她都會把它摘下來清洗一次表帶再烘干系回去,所以她也不確定,到底是自己的錯覺還是別的什么。
也可能,昨晚勾到了嗎
夏鳶蝶無意識地摸了摸手腕,下床來。游烈不在臥室,但外面的廚房里隱約有點炊具響動的動靜。
最后一絲情緒松懈下來。
夏鳶蝶輕手輕腳地往外走,想探頭看看游烈在做什么,是早餐還是午飯。
小狐貍推開門,探出只狐貍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