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翰好像說了些什么,引得方絮忍俊不禁,掩著唇面笑起來。
曾幾何時,她與徐青翰也是這般。
琴瑟和鳴,好不相襯。
心口堵得像塞了棉花,幾乎讓易渡橋喘不過氣。
按照大選時間,問天閣應該早就離京了。
方絮此時卻出現在這,一切不言而喻。
她近乎落荒而逃,石獅子仍舊盡職盡責地站在門口,目送它的女主人離開。
明明都知道他與方絮青梅竹馬,還非得借著放不下世子府的借口回來瞧一眼。難道還想指望他回心轉意嗎
易渡橋覺得她真是自取其辱。
正這樣想著,一抹灰撲撲的小身影不知從哪沖了出來,徑自穿過易渡橋的身體,把她滿心的惆悵酸澀都沖散了。
人倒霉了,喝涼水都塞牙。
易渡橋沒同他計較。她看出來那是個面黃肌瘦的孩子,身上的衣裳不知道穿了多久,縫補上好幾層補丁,捂出來滿身酸臭的汗味。
時值盛夏,氣味便格外顯眼。
她沒在京城里見過這么狼狽的平民,世子府出行有多華貴先不提,單單是易府三代清流,出行時便無人敢前來打擾。
易渡橋先是好奇,湊過去看了看小孩凹陷下去的頰側,又生出了些心疼。
小孩跑進了留仙樓,那是永安城最負盛名的酒樓,據說連當今圣上都曾吃過他們家的蟲草鴨方。
要去做什么易渡橋跟在后面,心里嘀咕,這小孩不像有錢的樣子。
卻見小孩一彎腰鉆進了后廚,熟門熟路地尋見了留仙樓的老板,看樣子像摸了許多次老板的位置,堪稱有備而來。
小孩沒敢拉老板的袖子,抬頭問“我把我自己賣給你,能換多少錢”
老板正在嘗新的菜色,聞言低下頭。易渡橋曾在席面上見過他幾次,印象里是個頗溫和的好人。
老板未曾辜負她的好印象,先是嚇了一跳,看清楚來人后才攔下想驅逐他的伙計,溫聲道“你年紀小小,為何要賣身于酒樓”
小孩梗著脖子“我若能走,家里有了錢又少張嘴,米便夠吃了。”
“家里人若是想你,你要怎么辦”
“要是有了米,有沒有我就沒關系了。”
小孩輕描淡寫地答了問題,眼圈卻紅了。
見他這樣,老板嘆了口氣,摸了摸他有些臟污的發頂“留下吧。”
易渡橋心中一震。
或許京中的種種變故并非是壞事。易府和睦,世子另娶,缺她一個不缺,少她一個也不少。
只是她放不下父母幼弟,才覺得思鄉。
放不下負心的世子,才看不得徐青翰與方絮親近。
要是一輩子都囿于這些求而不得,那余下的歲月要怎么捱過去才好
大概世上的凡人都是這樣,總咬著得不到的東西不放,才會有貪嗔癡愛別離,讓佛祖瞧見了都覺無奈。
易渡橋恍然原來世上諸多事不過是貪欲輪回。我不過是世間一山鬼,若無牽無掛,無欲無求,自然便心有天地。
她在萬丈紅塵里開悟,成了山鬼身的佛陀。
她的魂魄陡然回籠。
斷月崖的靈氣排山倒海地向易渡橋涌來,天生異象,石壁微微震顫。
天地之間,新生了一顆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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