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卻說殿下的頭發也濕著,殿下給自己擦,不要給他擦。
蕭扶凃搖頭“孤濕著沒有大礙,你頭發濕久了,明日又要著涼。”
林笑卻情緒翻涌,忍不住問“為什么一定要瞧殿下,為什么
“難道殿下也把我當成了小貓小狗,當成了一個擺件兒,覺得我臟了,就強行給我洗干凈。哪怕我不愿意,哪怕我沒臟。”
“不,不,”蕭扶凃抱緊林笑卻,下巴抵在林笑卻頸窩,“孤沒有那樣的意思,孤沒有。”
“孤只是怕你什么都不跟孤講,什么都一個人藏心里。父皇對你做了什么,孤不知道,孤只能自己想。父皇的性子,滿宮誰不知。孤沒辦法騙自己,父皇會待你很好的,待你如親生孩子,孤沒辦法騙自己。”蕭扶凃的氣息滾燙,沉重,像一塊烙鐵,烙在了林笑卻的耳畔頸側。
林笑卻想離遠一點,稍稍遠一點就好,可蕭扶凃不讓。
林笑卻道“陛下能對我做什么,陛下是長輩,我是小輩。陛下后宮三千,要什么美人沒有。陛下只是想養孩子了,抓周、認字我不知道陛下為何要玩這些游戲,可我是小輩,孝敬長輩是應當的。我無法拒絕。”
蕭扶凃道“抓周認字父皇那么多孩子,養誰不好,要把主意打在你身上。我不信父皇不知道我對你的在意。”
“父皇誰也不在乎,誰也不瞧入眼中。孤戰戰兢兢做著差事,可父皇只比孤大十六而已。”蕭扶凃的聲音極低,就算室內沒有旁人,他也謹慎地壓低了聲音,“沒準兒,我死了,父皇都還活著。”
“被皇帝熬死的太子不在少數,怯玉,你說孤會是其中一個嗎”
林笑卻慌亂地捂住了太子的嘴,他聲音又懼又輕“殿下,你在說什么。我們不說了好不好,我頭發沒干,擦干了才不會著涼。殿下,你幫我擦,我乖乖的,你幫我擦。”
林笑卻的慌亂里,蕭扶凃反而笑了起來,他抱著林笑卻笑倒在榻上“孤就知道,你在意孤,怯玉在意孤。”
笑完了,一室寒涼。蕭扶凃抱著林笑卻離開了浴室。
寢殿里,蕭扶凃輕柔地捋起林笑卻的頭發,務必讓每一縷的水意都留在帕子上,而不是浸入怯玉的身體里,讓他涼得發顫,哀哀的又要吃藥。太遭罪了,痛苦不該纏綿于此處,天涯海角何其寬廣,去遠方拋灑也罷,何必專注他的怯玉一身。
擦完頭發,過了好久好久才干透。蕭扶凃問“怯玉,你有沒有原諒孤。”
林笑卻躺在蕭扶凃胸膛上,想起過去殿下出宮回來,一定會來見他,會告訴他宮外的一切,會帶給他宮外的禮物。
那時候他也是這樣躺在蕭扶凃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感受著他的胸膛起伏里,那一段段開口講述的故事。
“我不怪殿下,”他作為被照顧的人,怎可能一剎那便將過往拋卻,“我方才憂慮殿下安危。可我忘了,殿下亦會如此憂懼,因我而夜不能眠。”
“誠如殿下所言,我與殿下打小一起長大,如同親兄弟。兄弟之間,互相關懷本就是正理。是我執拗了。一具身軀而已,死了也不過腐肉白骨,光陰過去,沒甚么稀奇。”
林笑卻如此言說,本該寬慰人心才對,可蕭扶凃卻覺得,怯玉分明是離他更遠了。
一樣的夜,不一樣的是身邊沒了人。
皇帝蕭倦下意識往旁摟了一下,怯玉伮不在。早放他回去了。
張束詢問要不要叫妃子來。皇帝拒了。
沒有怯玉伮,正好,他一個人清凈。
小貓睡覺不老實,睡著睡著掀被子,明明身體弱得比小兔還不如,睡覺非要充猛虎,真當自己皮肉夠厚,受得了深秋的寒涼。
皇帝又問了一次永安宮上下規矩如何。
張束答得更認真,直說得全永安宮上下人人都快長了八只眼睛十雙手,生怕沒照顧好世子爺。
皇帝聽了,還是有些不放心,要張束把怯玉伮抬過來,帝王的寢宮是最好的,哪里也比不上他的身邊。
張束得令,就要下去抬人,還沒到殿門口,皇帝叫住了他。
“罷了,大晚上叫過來,又要鬧個不停。讓他睡吧。”說完,皇帝又覺得貶低自家孩子不好,道,“怯玉伮鬧騰的活潑勁兒,正好。隨他去,沒及冠,還能任性一陣。”
張束恭敬地聽著,心里盤算冬快來了,冬日宴上要給世子選妃,陛下打算先留著些資質好的在宮里,等世子及冠后娶妻納妾一并完成。
到時候還得看著這些年輕哥兒們,萬不可出差錯,壞了陛下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