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爾抿起嘴唇。
“我父母只要逮到時間,他倆絕對要打情罵俏,恨不得黏在一塊兒,完全不考慮孩子的感受。”
忒斯特曾這樣告訴自己,當時諾爾察覺到了一點真誠對于瘋修士來說格外罕有的真誠。
忒斯特真的無動于衷么諾爾不太確定。
今天,我去看望了那個孩子。
他比其他剛被抓來的實驗體乖順很多,他在自己的鮮血中對我微笑。他完全不畏懼黑暗與死亡,他一定是屬于安斯提思大人的天使
然后這孩子變成了瘋修士,十幾年來日復一日地狩獵著“安斯提思大人”的忠誠部下。諾爾心情復雜。
克里姆森合上書本,同一時間,系統彈窗沉默地懸在他的面前。
“哦,那片被詛咒的荒地,我有印象。”克里姆森戳了戳彈窗上的紅點,“這多少該給個任務吧,喂你好”
系統依舊沉默。
窗外,日光漸漸明亮起來。克里姆森一把撕下了那頁記錄,縱身跳出窗外。諾爾抓緊他被風吹得起起伏伏的袍子,同樣沉默不語。
“好吧,我算是知道為什么當時的巡查突然變嚴了。”
忒斯特憂郁地打著克里姆森的腦袋,并躲過克里姆森撓頭頂的手指,原來是這家伙私闖檔案室,還蠢到破壞書本。18”
這個時間點,太陽已經完全升了起來。
克里姆森隨手買了點早餐,邊吃邊往記錄中的地點走。諾爾和忒斯特仍坐在他的腦袋上,一個表情復雜,一個睡眼惺忪。
“克里姆森說不定會直接離開,這家伙對危險的直覺還不錯。”忒斯特伸完懶腰,戳了戳發呆的諾爾,“你就這樣跟他出來”
“永恒教會傍晚才會去看皮爾,我給他的魔法能讓他睡夠大半天。”諾爾說,“比起在地牢里思考計劃,我更想呼吸新鮮空氣。”
“哦,好吧。”忒斯特隨手薅了滴露水,抹了抹臉。可是風實在太過溫暖,他的困意揮之不去。
克里姆森肯定打算去他的家看看,離這里好一段路呢。
忒斯特靠上諾爾的身體,再次閉上眼。諾爾的身體緊繃,那顆心臟飛快跳動。
其實對于自己準備好的戲劇來說,這個環節可有可無,忒斯特想。時間過去太久了,克里姆森不會找到任何信息,諾爾注定一無所獲。
生命神殿和永恒教會,他們早就把一切都埋葬了。
興許是附近街道的風太過熟悉,忒斯特短暫地夢見了從前。
他夢見自己順著漫長的道路往家里走,路過形形色色面目模糊的人。他夢見沒有臉的父親和母親,以及房屋里吵鬧的兄弟姐妹。
他越走越近,能看院落里的葡萄藤和秋千,以及氣派房屋的小小尖頂。原來院子里有秋千,他想。感謝永恒教會日復一日的魔法洗腦,他差點忘個一干二凈。
扭曲的人影停在家門口,身形像波濤上的影子一樣破碎。
“歡迎回家。”他的母親說道,盡管他早已忘記她的聲音。
她懷抱著小小的襁褓,他猜她在笑。
這是他曾經的財產,全部都是。從尖頂房子到家人,再到院子里搖搖晃晃的秋千。
忒斯特平靜地看著夢中的幻影,他沒有什么溫暖的感想或感傷,只是下意識去掏兜里的金幣。突然他意識到,那枚金幣已經不在他這里了。
它現在深埋在諾爾的血肉之中這是他現在的財產,他想,全部都是。
忒斯特睜開眼睛,看到了尖頂房子的殘骸。
房子燒得只剩漆黑框架,殘骸被半人高的荒草埋沒。院子里的秋千沒有了,它早就被大火燒焦,在泥土之中腐爛。曾經掛有秋千的樹則被砍倒,削成一個個長木樁
它們支撐著五顆已經朽爛的頭顱,立于院落中央。它們大小不一,四顆屬于成人,一顆屬于孩童,爛得僅剩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