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來巫與儺時分時合,影響至深。而靈師這一職業,追根溯源是巫,卻偶爾也會用儺儀。
在世人看來,儺儀最大的特點恐怕就是面具了。周禮中就記載了那“黃金四目”的儺面具,不過大部分人印象中,他們用的都是木頭面具。
而談瀟不知從哪摸出來的面具,卻是牛皮紙做的,涂了鮮艷的紅黑之色,形成羽翎般的花紋。
“我之前認識個齊省的巫師,她們用的可都是香樟木面具。”徐先生摸著下巴道,但不管香樟木、白楊木、柳木,不管哪個流派,可能習慣有差別,但他印象里基本都是用木質面具比較多。
“說不定是節約成本,你看他們這都產業化了,沒用電子版就算好了。”穆翡還尋思是跨行之后談家靈師搞了創新呢。
“那是因為祭神本尊用暗相,即把臉都遮住的木質面具,祭神之弟子則要用紙做的面具,也不可遮住全臉,而是露出來,即明相。”談瀟又不是聽不到他們說話,無語地轉臉解釋,怎么可以懷疑他們家產品偷工減料,成本控制也不會控制到這里呀。
徐先生和穆翡尷尬一笑,把嘀咕給放小聲了。
“但是,他不祭元鳳啊”
“想起來了,可能是因為在墓底我們看到的法器上有孔雀翎,談瀟說孔雀是元鳳之子。巫覡俑的法器大概率也是仿制其,估計是一事不煩二主,祭祀元鳳之子。”
他們猜得差不多正確。
不止靈師,一般各地巫師都有主祭的神明,覺得誰最靈驗就主祭誰,再加上其他神靈作為輔助。
但作為一個主業學生,放假給家里打工的未成年靈師,談瀟根本沒有決定主祭誰,大部分時間就是隨機拿起一個擺在最前面,甚至看游客反應來。
談瀟上次在墓里短暫使用了墓中的楚王法器,上頭是孔雀紋,那時他有隱隱的靈應,這次潛意識的,便選擇了祭元鳳之子。
沒忍住打斷他們一遭,談瀟重新扶了扶自己的面具,口念巫詞,他的語調帶著奇特的韻律,似吟唱一般“陽雀未鳴春先知,未曾請神先燒香。香煙繞繞霧華堂,天門開兮結玄云”
他喃喃頌唱,不自覺沉浸入唱詞中,雙目微微闔上。
冥香半明半暗閃爍之間,他似乎又見到一雙眉眼,如閃電般心頭一片雪亮,唯剩下這雙眼瞳。
在仿若停滯的時間中,談瀟與其長久地對視。
古老的儀式代表著數千年的眷顧,繚繞的煙霧綻放奇特的香氣,這里的一切相遇都如同幻夢,又或是巫師們確信陷入幻夢中才能感受到靈應。
千千感吾心,千千化吾念。無數個若有似無的聲音在念咒。
恍然間談瀟甚至不知自己到底是閉眼還是睜開了,看見了還是忘記了,這雙眼睛是出現在黑暗中還是在他心神間。
那微微上挑的雙目似是漫不經心地出現,在看到談瀟時一頓,認出來上次的少年,還有那極為美味、用心、不同一般的祭祀之食,令其目光瑩亮。
隨風逝去的歷史太久遠,巫師不再活躍在這片大地。
哪怕千年之前,因元鳳在上,也鮮少有人祭祀、求助于祂。祂久久地與少年巫師對視,在注視中,祂險些忘記享用祭品。
祂也確信,見過祂的人都會留下深刻印象,無可疑問。
祂似乎能看到,對方眼中的震撼與傾倒
那就他吧。
一切只在一瞬,談瀟念詞不停,手捏“北斗”決,再變“金鉤”決,“一點乾坤大,橫擔一月長,收盡邪魔氣,一并九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