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舟的話將任白延從那個美夢中拉回。
那個夢破碎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展現他們本來的面目,像是撕開一道血淋淋的傷疤,露出丑惡的真相。
怎么能忘呢
他怎么配做這種美夢呢
他沒有允許冬歉叫他哥哥。
他在冬歉最渴望自由的時候,沒有想過去治冬歉的腿。
他從來沒有在意過冬歉貼在墻上的那些風景畫,也從來沒有在乎過他想要的自由。
他只是把他當成一個到了季節就要收割的犧牲品,他從來沒有好好愛過他。
所以他到底有什么資格,做這樣的美夢。
他不配的。
任白延那一刻忽然變得惶恐無助。
夢中的一切都在迅速抽身遠去。
冬歉的臉也在慢慢變得模糊。
那個笑著說愿意陪他一輩子的面孔,散成光點,在他的面前緩緩消散。
什么也不剩了。
“不要”
頭更痛了,撕心裂肺的鈍痛。
冬歉死后的畫面在的面前涌現。
那天的風真的好大,冬歉的身體就像沙礫,他根本握不住。
他什么也抓不住。
像是揮之不去的噩夢一般,在他的腦海里反反復復的出現,不死不休。
那一刻,他終于墮入了地獄。
這是他的地獄。
他赤紅著一雙眼睛,盯著眼前的人,像是落入絕境的兇手一般,惡狠狠道
“閻舟,你還敢出現在這里”
任白延目眥欲裂地看著他。
他的喉嚨里溢出一陣陣嘶啞的悲鳴。
“如果不是你,冬歉他不會死。”
“他會在我為他精心挑選的家庭里好好長大,他不會經歷這么多痛苦,他會成為一個很快樂的孩子。”
“然后他十五歲那年,我會來找他,我會找到他”
“我們本來會相認,會重逢的。”
任白延已經完全瘋癲了,他像是在對閻舟說話,又像是在對自己喃喃自語,他一遍遍地對自己道“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會弄錯,我根本不會弄錯”
閻舟看著這個幾近崩潰的男人,緩聲道“任白延,殺了你弟弟的人,是你自己。”
任白延頓住了,心中是徹骨的寒冷。
閻舟的話無情地碾在他心上。
“你好好記住,他不是死在我釀成的陰差陽錯,而是死在你的刀刃下。”
“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多么冷血殘酷的人。”
“你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已經到了瘋魔的地步,在過往的人生里,你但凡看一看,查一查,都不至于落到如今這個境地。”
“但是你不愿意。”
“下等人的命,你甚至不打算看一眼。”
這句話戳中了任白延最大的痛點。
閻舟理了理自己的袖口“任白延,無論你怎么后悔,冬歉都已經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我今天來只是想告訴你,帝國已經對你下達了審判令。”
他冷冷道“做好準備吧。”
閻舟從任白延的宅邸離開。
一陣冷風吹拂過來,身上不知不覺染了些涼意。
這個季節,原來這么冷嗎
他又想起了冬歉。
活了這么久,冬歉是讓他記憶最深的人。
將還是嬰兒的他抱起來的時候,閻舟的心中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那孩子的笑容,甚至有那么一刻沖淡了他心中的仇恨。
其實也有那么一刻,他想把冬歉帶回去。
善念對那個時候的他來說,太殘忍了。
他已經被蝕骨的仇恨折磨成怪物了。
那時的他怎么會想到,一個曾經被他丟下的嬰兒,又用這樣的方式輾轉回到了他的身邊。
兩次,他都拋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