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古嚇得魂飛魄散,哧溜往后一竄就跪在了地上,欲哭無淚地喊道“蘭繆爾大人,快不要這樣說。若被吾王聽見,多古這條老命”
蘭繆爾搖頭笑起來。他扶起多古的手臂,引著老巫醫進入帳內,與自己一同在火狐皮上盤坐。
他放低嗓音“我沒什么事,左右還是老毛病,巫醫大人不必擔憂。這次只是想趁吾王不在,再討一點藥。還有”
他頓了頓,垂下柔軟的睫毛“還想詢問我的時間還有多久。”
蘭繆爾伸出另一條小臂,將手腕露給多古。
多古驚惶地抬起眼,他剛把自己的手放上那片肌膚,讓魔息在人類體內游走了一圈,就又開始發抖,連連搖頭。
“直接說就可以了。”蘭繆爾輕聲說,他豎起食指比在自己唇前,“不用害怕,這里沒有第三者聽見的。”
多古吞咽唾沫,硬著頭皮開口“三三”
蘭繆爾“年”
老巫醫“個月。”
兩道聲音尷尬地重疊在一起。
“”
“”
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開來。
營帳外傳來一些騷動,似乎是戰敗的俘虜被壓過來了。
低吼聲與啜泣聲夾雜,其間又有一道粗魯的聲音高喊著魔王的名字,要他出來。
帳內,老魔巫已經哆嗦得不成樣子,牙齒咯咯地碰撞,手指也抖啊抖。
他抬起渾濁的老眼,借著燭光,重新看清了對面那位人類的模樣。
蘭繆爾平靜地坐在燈下,眉眼籠罩了一層很淡的光暈,像高山上的皎月。而那銀灰的長發就像月下流動的溪水,一眼看上去有些蒼涼。
哪怕是深淵內最粗野、最蠻橫的魔族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副近乎神性的容貌。
這樣的生靈絕不屬于深淵,迦索的瘴氣和火焰只能孕育殘暴的魔。
蘭繆爾悠悠嘆了口氣,“也是,三年太長了。”
他說著竟雙掌合十,做了個致歉的禮,很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是我說了奇怪的話。”
老巫醫移開目光不敢多看。事實上,是的,多古知道眼前的年輕人昔日的身份。
人族王國的圣君蘭繆爾,出身神殿,被神明的恩澤養大的孩子。他屬于深淵之外,陽光會照耀的地方。
而那副銀色禁鎖,就是囚住神子的枷。
多古顫聲問“王那邊”
蘭繆爾搖了搖頭“由我來告訴他便可。再等等,等回了王庭之后吧。”
他的神色寧靜,無形中有種令人心安的力量。老魔巫如蒙大赦,擦著汗連連點頭。
帳外的騷動越來越厲害了。多古甚至聽見打斗的聲音。
蘭繆爾轉頭看了一眼,緩緩披上外袍站起身“我這邊沒事了,請多古大人在后帳領一份酬金再走。”
“大人。”老魔族忍不住開口。
“請大人珍重啊。”
蘭繆爾連忙回禮,深深鞠躬“您也一樣,多古大人。這些年的照顧,我感銘于心。”
他說著往外走去,中途隨手從架子上抽了一柄青銅彎刀,橫在臂彎中。
主帳外,十幾個強壯的魔族被扒下戰甲,戴上鎖鏈,壓成雙膝跪地的姿勢。
這些都是瓦鐵部落最強悍的斗士,而跪在最中間的,正是首領瓦鐵。他有著濃密的頭發與胡須,頭頂的盤角與身后的鱗尾都是青灰色,此刻眼眶里爬滿血絲,正奮力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