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角
四下鴉雀無聲。
斬斷盤角,對魔族來說是畢生的恥辱。
“奴隸,你瘋了一條掛著禁鎖的狗,居然敢居然敢砍下魔族首領的盤角”
瓦鐵發狂般掙動起來,背后兩名軍士都快按不住他,“你的刀你那把刀”
刀
他一喊,所有魔族驚恐的目光,都落到了蘭繆爾手中握著的那把青銅彎刀上。
盤角之堅硬,如石如鐵,蘭繆爾手無縛雞之力,靠他自己的力量,怎么可能砍得斷瓦鐵的盤角
“那是魔王的佩刀”有戰俘叫道。
不似那些部落首領,魔王昏耀并不喜歡精銀、玄鐵、蜜金之類的奢華礦物,也對富含魔力的寶石興趣缺缺。
他用自己的魔息淬煉兵器,將凡銅俗鐵煉化一遍又一遍,直到青銅彎刀也能斬斷蜜金鑄成的神劍,或是大魔的盤角。
可這刀,怎么會落到人類的手中
在血統等級森嚴的深淵,凡魔、劣魔擅自觸摸大魔的兵器,只有一個死字。
更何況,蘭繆爾只是一介人奴,怎么敢用魔王親自淬煉的愛刀去斬大魔的角
可又為什么沒有主帳中的看守來制止
為什么連昏耀麾下的將軍也對此視若無睹
曾屬于瓦鐵舊部的戰俘們抬起臉,驚疑地面面相覷。他們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卻不敢相信。
“好哇,好哇,奴隸竟敢碰主人的佩刀”
唯有陷入癲狂的瓦鐵渾然不知,他咧開嘴,露出染血的牙齒,“看著吧,等到魔王回來,他會咬斷你的脖子,叫十只野狗操爛你的尸體”
蘭繆爾沉默,忽然伸手拽過身旁那位紅發女魔族,小聲問“為什么是用咬的我不知道吾王有咬人的癖好。”
“而且為什么是,”他皺眉比劃了一下,“十只野狗,操爛”
“蘭繆爾大人”摩朵眼角抽搐,打斷道,“這種時候,您就不用保持虛心好問了,那只是罵您的臟話”
蘭繆爾搖了搖頭“噢,我還以為這是什么部落習俗。”
他說罷,動作利落地收刀歸鞘,白色袖角隨之揚起一道弧線。
蘭繆爾的目光不再停留于瓦鐵身上,轉而向后面跪著的俘虜們走去。兩位魔族軍士護衛著他,摩朵也跟在后面。
“宣誓效忠吾王。”蘭繆爾說,“我寬恕你們的性命。”
放眼望去,這些魔族幾乎都是劣魔,衣衫襤褸、骨瘦如柴。他們并非部落里的戰將,因此也不上鎖鏈,只用麻繩捆住手腳。
一位皮膚像古樹皮般褶皺的老魔族,顫顫巍巍地抬起頭,聲音悲涼“我的鮮血、性命和靈魂的忠誠,盡歸屬我的首領。”
蘭繆爾不置可否,看向他身后“你的女兒和孫子亦是如此”
老魔族驚恐地挪了挪,將一位抱著嬰孩的年輕女魔族嚴實地擋住。
蘭繆爾走過去,在女魔族恐慌的神色中,輕輕掀開了她懷中的襁褓。
幾個月大的小魔正在那里流著口水安睡。
“他還那么小,”蘭繆爾垂眸,輕聲說,“但多漂亮啊。十二年后,會是個俊俏的小伙子的。他會在吾王的王庭上騎著角馬,或者揮舞驅趕蠻羊的鞭子可是他現在還那么小。”
老魔族呆愣愣地跪在那里,像是被巫術抽走了靈魂。突然,他仰著脖子,嚎啕大哭起來,身后的年輕女魔也開始哭了。但她是無聲的,咬著嘴唇,眼淚啪嗒啪嗒掉在懷中的襁褓上。
蘭繆爾靜靜等著。老魔族流淚嚎哭了片刻,就用發抖的銳爪割開自己的尾巴,他將流出來的血抹在自己的額心上,重重磕頭“吾王昏耀,吾之鮮血、性命和靈魂的歸處”
瓦鐵開始咒罵,但很快被更多宣誓效忠的聲音淹沒了。這些魔族都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深淵之主,也知道歸順于王才是唯一的生路。
突然,營帳外響起了驚雷般的馬蹄聲,眾魔族紛紛抬頭。一線揚塵快速接近,隱約能看到飄揚的旗幟。
摩朵驚道“這是角馬的蹄聲吾王的軍隊歸來了”
蘭繆爾的神色也微微變了“昨天來信說還有三天才能回程,又騙人。”
頃刻之間,那隊伍如疾風般沖到營帳之前。隨著一聲尖銳的哨聲,又齊刷刷地止住了。
眼前是幾百匹通體暗紅的角馬,它們渾身覆蓋著鐵鎧,額上的尖角和四蹄都燃燒著火焰。每一匹角馬的背上都騎著一名手持長矛的魔族戰士。
當先一匹最高大的角馬長驅直入,轉眼間來到這群俘虜的面前,停在了距離蘭繆爾幾步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