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昏耀分辨出這股煩躁的來源,奴隸停下了動作。
蘭繆爾將那酒囊沖他舉了舉,說“吾王,幫一下。”
昏耀愣了愣。
他不太確信地皺眉“什么”
蘭繆爾也疑惑“您不是想給我喝的嗎”
“”
昏耀沉默了很久,表情古怪“圣君,你的心態實在很好。”
他彎腰把皮囊從蘭繆爾手里拿了過來,索性在奴隸身邊盤膝坐下“許多魔族都在等著人類圣君的結局,大半個深淵都在賭你是先死還是先瘋。有些家伙壓上了大半身家,看來他們要血本無歸了。”
蘭繆爾問“奴隸也可以下注嗎”
昏耀“”
昏耀“醒醒,你連自己都是我的,用什么下注”
“或許吾王會愿意借些錢給我呢如果我贏了錢,也等于您贏了錢”
昏耀額角的青筋跳了跳,用盛著羊乳的皮囊堵住了他的嘴。
魔王的動作太粗暴,蘭繆爾被嗆得又咳嗽起來。虛弱的聲音在深夜的宮殿里一直回蕩。
縱使如此,他喝完之后,依舊很誠摯地向魔王表達了“很好喝”和“謝謝您”。
又有一個夜晚,昏耀遠遠地看到蘭繆爾和一個魔族侍從說話。片刻后,那位侍從扇了蘭繆爾一個耳光,又沖他吐了口唾沫,趾高氣揚地離開了。
昏耀站在陰影里看完了全程,之后不緊不慢地走過去,問蘭繆爾和侍從說了什么。
“噢,那位大人嗎他教了我許多東西。”不料蘭繆爾竟笑起來,臉頰上甚至還有夜色也蓋不住的傷痕,可那雙淡紫的眼睛十分清亮。
他抬手指著窗外那輪發光的結界“那座山崖叫結界崖,結界在深淵的別稱是崖月;深淵的大地之所以會燃燒,是因為地底深處有著火脈”
“此外,深淵沒有流通貨幣,魔族只以物易物。”他笑,“所以吾王上次不肯借錢給我,因為您也沒有錢,對不對”
昏耀突然問他“地底為何會有火脈”
蘭繆爾一愣,搖頭說不知道,又挺直了身子問“為什么呢”
昏耀“你以為我知道”
蘭繆爾“”
昏耀的心情惡劣地愉悅起來“我只是想試試,你是否會說因為邪惡的魔族遭到了光明神母的懲戒如果你說了,我就殺死你。”
于是蘭繆爾也笑了,明明這對他來說不應該是個笑話。
他笑起來很美麗,很可愛,是被光明、鮮花與愛包圍著長大的神子應有的樣子。
很奇怪,昏耀心想,蘭繆爾似乎天生沒有恨的能力,至少外表如此。
他不恨任何一個人族,包括那些恩將仇報的子民。
他也不恨任何一個魔族,哪怕此刻正遭受著慘無人道的摧殘。
自從報了當年的一箭之仇后,昏耀雖未更多地折磨這位手下敗將,但也從不阻止族人對于蘭繆爾的羞辱。
所以他想,蘭繆爾至少該恨自己這個罪魁禍首的。
但是也沒有。蘭繆爾不僅不恨他,反而常對他笑,比對任何一個其他魔族笑得都多。
他笑起來實在很美麗,又可愛。
很快,昏耀習慣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來瞧瞧自己的戰利品。深淵處處都是血腥味,只有這個人像是一汪清涼的泉水,無論是用于醒腦還是鎮痛都合適,也很舒適。
但這種當時還略顯難以啟齒的享受,以一種昏耀萬萬沒想到的方式宣告了終結。
“吾王。”
那個晚上,蘭繆爾對他說,“奴隸聽說,您剛剛平定了一場叛亂,明日將要處死所有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