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幾塊被燒焦的破布碎片從死寂的半空中落下時,所有魔族侍從都趴在了地上。
那個老嫗早已經被兩側的侍從刺穿了胸口,鮮血從心口汩汩而出,流到灰蒙蒙的天空之下。
矮小的老魔族瞪著一雙淚眼,死不瞑目的樣子顯得如此可憐縱使幾個鐘前,她用附著了咒文的雷石,活活填滿了她的親生孫子的肚子。
哪怕是魔王御前的侍從,也沒能預想到如此狡詐、歹毒又慘烈的刺殺手段。
昏耀丟掉手中半截斷矛,漫不經心地坐回去,這場驚險的刺殺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魔王沒有理會失職請罪的侍從們,而是緩緩轉過身。
他沖那位被拴在自己身邊的奴隸露出一個殘酷的笑,問“蘭繆爾,你昨夜說,誰是無辜者”
目睹了一切的蘭繆爾跪在那里,整個人搖搖欲墜,像片吹一吹就倒的紙。
他茫然地抬起因沾了血而顯得更加慘白的臉龐,問“為什么”
魔王的回應是向身后一揮手。那些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侍從飛快地爬起來,撿起武器,開始砍刀切菜一樣地屠殺剩余的百余名俘虜。
慘叫與哭喊聲綿延不絕,血腥味越來越重。一個個男女老幼像是被割掉的雜草,在鐵矛與短刀映出的寒光中倒了下去,斷肢和頭顱滾了滿地。
蘭繆爾突然彎下腰,狠狠攥緊心口的衣袍。他疼得粗重喘息,半晌突然撐住地面,張口吐出了血。
昏耀在奴隸身側大笑起來“深淵從來沒有慈悲者的活路。蘭繆爾,是你不懂深淵”
他指著蘭繆爾,對身旁吩咐“叫這個犯蠢的人類看完處刑的全過程,結束之后,栓到奴隸棚里去,讓他嘗嘗真正地做奴隸該是什么味道。”
第一年,蘭繆爾還不懂深淵。
這次的沖突事件,以及接踵而至的忙碌,令昏耀對蘭繆爾快速地失去了興趣。
因為氣溫一天比一天寒冷了。他必須要抓緊一切時間,為族人們的過冬做好準備。
迦索深淵沒有太陽,之所以生靈還不至于死絕,是因為這里的地底有著縱橫的火脈。
火脈活躍時,會化作地火從大地的裂縫竄上來,一旦踩上就很燙腳。但火脈的沉睡期更兇險那時,深淵將會迎來漫長的冬季,萬里冰封飄雪。每次過冬,總有不少魔族會活生生凍死在嚴寒里,或是因為缺少食物而逐漸餓死。
這一輪冬季要比往年好得多,因為他們擁有了從人類的王國掠奪歸來的戰利品。
魔王慷慨,將其中的絕大多數都散給族人,連命如草芥的劣魔都得到了許多恩賜。
但嘗到了甜頭,貪婪的魔族就開始不依不饒。
有的部落首領怨憤于魔王的草率退軍,他們想在溫暖的人間躲避寒冬;另一些首領則專注于從王那里討要更多的戰利品作為賞賜,亂糟糟鬧個不休。
石柱森嚴的王庭前,血跡洗了一遍又一遍。
一個半月的時間內,昏耀殺了一個叛亂的小部落首領,兩個企圖冒犯他的首領子嗣,兩個散布謠言的年輕祭司,五個私吞族人分賞的部將,還有殃及池魚的幾百個不知名魔族。
鮮血讓他興奮也讓他麻木,昏耀逐漸將那個曾經會在深夜里陪他說說話的奴隸拋在腦后。
畢竟,將圣君掠至深淵前的那么多年,他也是這么過來的。
直到有一天,摩朵從奴隸棚清點完人數回來上報,隨口對他說“吾王,那個人類賤豬好像快死了。”
魔王當時正在用魔息淬刀,那把青銅彎刀橫在他的膝上。
他沒說什么,只是出神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