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繆爾吃驚地站了起來。他撩開床帳走出去,伸手拿起那把豎琴,眼底泛起些柔和的光亮。
“吾王囑咐,他還有些事,今晚就不回來陪大人了。請您收下禮物,早些歇息,吾王明晚必歸。”
“勞煩了,吾王尚在大殿嗎”
“回稟大人,吾王正在地牢審訊那群來襲的叛賊。”
蘭繆爾抬頭看了看天色,心想這么晚還在審訊,昏耀今夜大概是真的回不來了。
不過,如今的王庭不同往日,魔王在征討部落的歸路遇襲,確實離奇。若能盡早審出背后主使,也是件好事。
蘭繆爾四下看了看,隨手從床頭拿了幾枚玉貝當做賞錢塞給了這位護衛,讓他回去。后者感激涕零,飛快地跪下親吻了人類的足尖,以代替親吻鱗尾的禮儀。
侍從一出去,硫砂的眼神就開始止不住地發亮。
“天吶,天吶,”她說,“蘭繆爾大人,您必定是快要被封為王后了,必定是”
蘭繆爾又好氣又好笑,下意識如往常那樣反駁“硫砂,不要胡說,我只是個吾王的奴”
“可是,”硫砂理直氣壯地打斷,“大人您明明已經不戴禁鎖了。”
蘭繆爾猛地怔住。
他下意識摸上自己的脖頸,沒有說話。
許久,他才定了定神,重復道“不要胡說。”
蘭繆爾當然不認為昏耀會將自己封后。
魔王的婚配牽扯太廣,他們兩個的過往和種族間的歷史,又給這段關系疊加了太多的仇恨。
但這把豎琴的到來,確實令他的心底涌現出些許迷茫。
蘭繆爾都快忘記了自己還有件昔年很喜愛的樂器被昏耀收在手里。在深淵的這些年,他的心境似乎被打磨得越來越恬淡,情緒很少有激烈的起伏,也難怪昏耀總會在給他的禮物上犯愁。
他只是奇怪既然是這樣大的驚喜,按照王的脾氣,應該搖著尾巴,洋洋得意地親手賞賜給他才合理。
總覺得有點不對勁,蘭繆爾想。
或許是因為最后的時間逐漸逼近,他近來常有不安。
硫砂出去了,蘭繆爾卻沒有入睡。
他吹熄了銅燈,摸黑走了兩步,獨自在窗邊的軟椅上坐下。
蘭繆爾鐘意這個位置已經有許多年,他曾透過這扇窗戶看過天邊的崖月,也曾從這里目送過昏耀在風雪中手捧骨骸的背影。
后來,昏耀專門給他在窗下放了張軟椅,那是按照魔族的體型打造的,對于蘭繆爾來說蜷一下就可以當床用。
于是他更喜歡這兒了,閑來無事能在窗邊窩一整天,甚至有時候會被王嫌棄像個雕塑。
王
蘭繆爾又摸了摸脖頸上本應有禁鎖的位置,心想他走了以后,昏耀偶爾也會想起他嗎
他即將與世永別,而他的魔王前路尚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