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王會怎么想他呢
他模糊地開始有點耳鳴,外面侍從走動說話的聲音聽不太清楚了。
蘭繆爾皺眉扶了一下額角。他遲滯地垂眸看著懷里的豎琴,出神許久,想試著撥一下琴弦,卻失手把樂器掉在了地上。
綿密的刺痛爬上了體內的臟腑,蘭繆爾咳了兩聲,突然覺得頭有點暈。
原本想彎腰去撿豎琴的,現在竟然不敢亂動了。體內疼得越來越厲害,他攥著軟椅的扶手細細地吸氣,手心里不停地冒冷汗。
王會怎么想他呢
這個念頭才浮起來,又被按下去。
蘭繆爾閉了一下眼,想要緩解持續的眩暈。
但再睜開眼時,視線還是一點一點變得朦朧。
崖月的光像是融化在水波里一樣擴散。
知覺從他靜靜坐著的軀體中溜走。蘭繆爾的眼前越來越暈,沉重的眼瞼開始掙扎著往下落,直到什么色彩都看不清,天旋地轉。
逐漸地,他忘記了是哪里在疼,也忘記了身在何處,只覺得自己像是要碎掉了。
蘭繆爾盡力想要睜開眼睛,但眼前像是刮過一片燦爛的風。
崖月,那輪他仰望了七年的崖月,正在殘忍地將他的瞳孔用光抹開。
恍惚間,他在奔跑,眼前是飛快向兩側倒退的風景。耳畔是風聲和自己劇烈的喘息聲。
長草割破了皮膚,鱗片從身上剝落,而淚水不停地往外涌出眼眶。
他曾在不知名的荒野上失措地奔跑,喘得幾乎要哭出聲來。
神母啊,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會回頭的。
軟椅上,蘭繆爾的身體無聲地往下滑了一點。
他實在太過安靜。明明生病了,明明已經掙扎在清醒與昏厥的邊緣,卻硬是一點聲音都沒有出。
侍從們就在隔著一層帳紗和幾十步遠距離的地方來來去去,沒有一個發現他的異樣。又過了片刻,硫砂侍官來看,只以為他在軟椅上睡著了,便仔細地將人抱到床上,合上帳子。
挪動令蘭繆爾在心悸中醒了過來。夜色很好地掩蓋了那張慘白的面容,他無聲地深深喘了兩口氣,才不好意思地笑著說“抱歉,今夜的崖月太溫柔,都把我哄睡過去了。”
硫砂全然不知這個人就在剛剛昏過去一次,放輕聲音說“大人快休息吧。”
蘭繆爾于是安然閉上眼。
他想再次回到夢里那片奔跑過的荒野,但時光不肯給他回頭的機會。蘭繆爾失眠了,他只能陷在黑暗的大床深處,裹著柔軟的被子,任思緒在那個問題間走來走去。
王會怎么想他呢
當他把自己余命,和那個隱瞞了太久的秘密一起坦白出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