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王放心,以我現在的身體,開完結界之后必死無疑,不會再干涉深淵諸事。至于吾王我想辦法,提前勸一勸吧。若能成功打開迦索的結界,他至少不會太難過。
蘭繆爾忽然掩唇咳了兩聲,緩了一口氣,又懇切說道“少王不必立刻同意,按多古大人的推算,我應當能勉強活到入冬,還有大約兩個月的時間。
少王少王
天珀恍惚眨了一下眼睛。
她不知道蘭繆爾是什么時候放開了自己的盤角。或許人類只是隨手握了一下,但她竟覺得那一瞬的禁錮被扭曲得無比漫長。
蘭繆爾。
天珀僵滯地抬起臉,盯著面前的人類。她問七年前,你究竟為什么到深淵來
“我”蘭繆爾垂眼笑了笑。他看向窗外,暮色四合,陽光黯淡,僅剩一點金紅色的光暈還在愛撫著山崖上的野花。
“我到深淵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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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著那些野花,有些出神,大概是為了種這些花吧。天珀突然腳踹在床上,怒喝你給我好好說話
少王,這是我的真心。蘭繆爾坦然道,“種花很不容易的,要有陽光,不能有瘴氣;要有春風,而非寒冬。
所以,我要打開結界。
天珀張口失聲。
蘭繆爾并不體諒她所受的沖擊,這位昔日的圣君有時候慈悲得不像個人,可又能在另一些時候殘忍得也不像個人。
他說“開啟結界之后,瘴氣會自深淵外溢,陽光雨露會落入這片土地。大地將擺脫兩百年前的詛咒,逐漸上升至原先的高度,遠離滾燙的地火。
結界繁復,不可能立刻完全破除。我將保留三套空間法陣,在一段時間內,魔族依舊無法穿過結界崖還望少王諒解,封印破除的變動太大了。假若貿然令深淵與人間相連,恐怕會掀起戰爭。
當年吾王自人間撤軍,并非像傳言那樣只是為了我這個奴隸。他看得清楚,魔族雖
然勇猛,但倘若持久地與人類戰斗下去,后果不會好的。
迦索大地的回升,正好可以一個緩沖期。這個過程需要一些時間,或許五十年、八十年,最多一百年。
至于百年之后,魔族能否在人間,在陽光下挺直脊梁活下去,就要看您的了。
不知從哪一句開始,天珀已經無法正常呼吸了。少王的胸口劇烈起伏,她紅著眼,喘著氣蘭繆爾。
蘭繆爾是。
天珀蘭繆爾
蘭繆爾是,少王。
窗外,日頭終于徹底落下去了。夕陽的薄光從蘭繆爾的五官上滑走,陰影便取而代之,籠罩了那張蒼白的臉。
他安靜地倚在床上,好像這只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個傍晚。
是啊,這本應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傍晚。
照常的太陽東升西落,照常的微風吹動野花,照常從王庭來了探望者,就連魔王剛剛煮過的藥,也和昨天、前天、大前天一模一樣。
蘭繆爾就在這樣一個尋常的傍晚,漫不經心地把自己的深處剖開了。契機只不過是天珀帶來的一句叛軍的預言。
天珀“你說這些話,有什么證據”
蘭繆爾少王明知故問。我并沒有證據啊。
為什么能這樣輕描淡寫天珀的心中居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悲憤。是還在偽裝嗎,是故意搏同情嗎,就那么善于玩弄人心嗎
還是因為,在整整七年、甚至更久的時間里
在漫長的黑暗與瘴氣的侵蝕中,在那陽光燦爛鳥語花香的世界中反復地將這一幕想象了一遍又一遍,才能在它真正來臨時如此泰然
我可以對少王這樣說。
蘭繆爾用瘦削的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心口
“我找到了破除迦索結界的方法,找到了將瘴氣引入人間后再予以清除的方法,甚至籌算過如何向人族的子民傳達當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