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親人拋棄,在追殺中受了重傷,落下近乎殘缺的病癥。
他似乎已經廢了。任誰來看,都會搖搖頭嘆口氣。
那個冬天,下了很大的雪。
無處容身的斷角魔王,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莽莽的雪原上,看到了一對交疊的骸骨。
一具小的骨頭,緊緊抓著另一具大的骨頭。那是死去的兒子抱著死去的父親。
就這么淹沒在大雪里,破滅得無聲無息。
昏耀站住了,寒風吹過黑發,那截斷角若隱若現。他死死睨著這對骸骨,緊咬的牙縫里呵出了白霧。
無盡的悲愴、無盡的屈辱與無盡的不甘在這一瞬間,像噴薄的巖漿那樣沖上了喉嚨。為什么。
魔族只是想要活著,只是想要回到那片日月輪轉的故鄉。
可那個連姓甚名誰都不知道的金發少年輕描淡寫的一箭,就摧毀了他的全部。
高高在上的人類,想要
斷絕魔族的希望,就像掐斷一根不合眼的野草的根系那樣輕松。風雪模糊了視線。
昏耀撿起那顆被埋在雪里的小小的孩童頭骨。他將它抱在懷里,緊緊地抱著,再抬頭時,狠戾的眼眸中落下了一滴淚。
他扯開嘶啞的嗓子,唱起了魔族的祭歌。
他饑寒交迫地走進風雪,他傷痕累累地走進風雪,仿佛真正地與那些死在冬天的先祖們完成了靈魂的合一,
一直走,一直走,走到結界崖上。以浸滿仇恨的視線,逼視頭頂的結界。
他不敗,他不死。
他會活下去,贏回來。
總有一天,他要親手撕開這輪無情的崖月,將那個金發少年狠狠踩進泥里。
自那以后,每個極寒節,魔王都會親自受寒。
直到他有了祭司,有了臣屬,也有了打磨好的祭祀用的頭骨。就這樣很多年過去了但那個冬天,雪原上交疊而死的父子還在追逐著他的魂魄。
或許,只有深淵的風雪徹底止息之日,他才能走出這片寒冷。然而那又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
您能教我唱嗎
昏耀從回憶里脫身的時候,蘭繆爾依然乖巧地坐在他的面前。
魔王咧開嘴,捏了捏人類的臉頰“蘭繆爾,我的故事白講了嗎你呢,是要被我狠狠踩進泥里的
蘭繆爾“踩完之后,您能教我唱嗎”
昏耀哼了一聲,瞇起眼。
第五年,他不再恐嚇人類,要他吞火石了。魔王將那件火狐皮毯抖開,披在蘭繆爾的肩上,說“我只教一遍。”
話是這樣說,昏耀實際教起來的時候,耐心比他看上去的樣子要多許多。
蘭繆爾的音樂天賦又好得嚇人,很快找準了調子。開闊寧靜的宮殿里,魔族與人族開始你一句我一句地唱起短歌來。
等蘭繆爾唱累了,忽然開口說“到了春天”他裹著紅得發光的火狐皮毯,依偎在魔王懷里,“我想在結界崖上種點花。”
花什么花“我從人間帶了種子來啊。”
昏耀嗤笑別做夢了,深淵從不開人間的花。
蘭繆爾堅持道試一試又無關緊要,何況萬一真的開了呢。
花開了又怎么樣
花開了,”蘭繆爾鄭重其事地說,“吾王就可以看到了。您不想看看,當人間的花盛開在深淵里,是什么樣子嗎
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