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陣綿密的疼痛將蘭繆爾強行喚醒。
神子驚恐地攥住衣襟,那股痛感越來越強烈,漸漸變得難以忍受。
糟了,這已經是第六天與第七天交接的夜晚,他沒有時間了
蘭繆爾第三次握緊了那把短劍,卻只感到一陣絕望。
他是神子,不能丟下一個聲稱要讓人類尸橫遍野的魔王就這么回去。但他更做不到在疑云重重的當下,殺死一個尚未作惡的少年。
蘭繆爾握著劍,卻一步步后退。退出這個洞窟的時候,他跌倒了。
“咳”
咽喉一甜,他突然歪頭吐出一口血。
體內的痛楚像是要扎穿他的骨頭,與此同時,另一種熟悉的力量正從血脈中蘇醒。蘭繆爾面無血色,顫抖抬手。
他的法力
果然
這七天一直存在于自己體內的這股能量,根本不是偽裝后的法力,而是
蘭繆爾咬著牙慘笑起來,其實早就猜到了不是嗎那黑色狂暴的火焰,分明與昏耀收攏魔息時逸散的能量幾乎一模一樣;還有魔族士兵臨死前的一
聲“魔王”
賜福根本沒有什么神母的賜福。只是有人暫時封印了他的法力,又往他的血脈內注入魔息為什么他身為人類,卻可以使用魔息
蘭繆爾又吐出了一口血,眼底不再有半點光亮。他踉踉蹌蹌地往外走,來到一片坑洼前。連日的大雨,使得雨水在那里積成一面小鏡子。
蘭繆爾脫力跪坐下來,看著自己的倒影。臉上爬滿鱗片,頭生雙角,尖銳的鱗爪和細長的鱗尾。
一陣突如其來的恐懼將他緊緊扼住,寒意鉆進每一個毛孔。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什么是正確的,什么是錯誤的
蘭繆爾不停地流淚,疼得不停地嗚咽,他用頭撞著堅硬的地表,卻緩解不了靈魂與身體同時一點點撕裂的痛苦。
他甚至自暴自棄地想,干脆就這樣死掉吧。
但神子到底還是沒有放任自己死掉。
就像溺水之人拼命抓住僅剩的一根救命稻草那樣,蘭繆爾在神相徹底崩潰的前一刻,自救般地抓
住了某
個念頭。
長老說過,七天之內要回去,殺不死魔王也沒關系。
對,他到時間了。
蘭繆爾慌張地從地上爬起來,頭發是濕的,臉上全是血,眼眸渙散。不像神子,像個瘋子。
他開始向著結界崖的方向奔跑。
他不愿背叛他的人民,也不愿殺死昏耀。他做不出選擇,但那只是因為到時間了他快要死掉了他才逃回去的。
蘭繆爾從前并不怕死。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堅持要代替騎士們孤身來到深淵。
然而此刻,在信念崩塌的巨大刺激之下,好像變成一個“貪生怕死”的家伙,才是唯一的救贖之路。
于是神子逃跑了。
他不停地哭著,跑著,一面為自己的卑劣與怯懦而羞恥,同時卻一刻也不敢停,更不敢回頭看一眼。
他下了山,眼前是茫茫的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