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沙音離家出走后,第一次過年回家。
哥哥已經另組家庭,父親已經白發蒼蒼,沙音想過無數種父女重見時的臺詞,但任何一種都絕非此刻的壓抑父親不肯穿她買的大衣,也依舊堅持她不該學醫。
沙音恍然發現原來那么多年,父女之間的隔閡從未消失過。
她當夜就摔門而出,乘車北上,一個人哭,一個人笑,一個人抽煙喝酒醉倒在城中村的出租屋,她再也沒回過家,再也沒過問父親的一切消息。
直到外神入侵世界,直到人類連輸兩場,直到天山之巔決戰,直到綠皮火車全車墜崖,直到父親被千夫所指,直到哥哥被網暴,母親被挖墳,墳前吐滿憤懣者的口水,直到她被醫院辭退,直到她被游戲抽取成倒霉玩家,直到她進入黑十字會,直到她離開黑十字會,直到她在下水道旁邊開了個小黑屋診所。
她也沒有放棄過學醫拯救“明天”的理想。
她也不曾相信過父親真的是那列火車的駕駛員都摔成泥了,憑什么認定是沙成功就因為他好欺負嗎就因為領導說是他就是他嗎
哥哥在半年前就打電話說,老沙已經退休了,你也早點放下心結吧,很多時候老沙也是迫不得已,為了養家糊口啊。
人活著不就為了抬頭挺胸一口氣嗎,活成那樣有什么意思,沙音當時冷笑著掛斷電話,她永遠理解不了老沙,老沙也永遠理解不了她。
沒關系,她終有一天會回到小鎮,會開一家屬于沙家的醫院,會給
這個沉沉暮氣的小鎮帶來明天的希望,她會讓老沙看看,抬頭做人是什么滋味。
卻終究沒能抬起頭。
老沙戴了幾十年沒摘過的手表在這里,老沙就是駕駛員。
老沙就是口誅筆伐之下的、“將載著戰士家屬和重要戰略物資的遠途列車開下懸崖”
的人類叛徒。
陳弦雨嘆了口氣“我們還沒有到達駕駛室,先不要妄下定論。”
沙音別過了頭,發出一聲代表訣別的冷笑“你們可以回去了,這不是你們人的世界,以及抱歉我永遠無法做你們的背包了。”
卻在她話音剛落,前方過道里沖過來一團巨大的虛影濃霧。
“攔住他啊不要”
濃霧之中裹著小美的尖叫。
卻如沸水澆冰一般,被濃霧席卷的車廂都冒出滋滋的不堪重負的聲響。
大片大片的車皮被剝落,被點燃,深紅色的陰火將看不見的鬼魂都燒得發出慘叫。
仿佛一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濃霧之中還隱隱傳來和廣播音里一樣的男聲
“王、王、嘿嘿、王王在召喚我”
“就快了、快了、我們快贏了”
“等我、王、等我啊”
不知現在是個什么東西的小張,因為失去的群鬼的鎮壓,已經變成了小美都無法阻止的怪物,黑霧一樣的怪物從車頭一路卷向車尾。
“攔住他”小美尖叫著,“不能讓他爆炸,是誰都好攔住他他爆炸了我們全部都完蛋了”
陳弦雨這次有了經驗,他把小章魚放在了王大蛋的腦門上。
然后兩個一起推了出去“你找的王,是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