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弦雨咳了一聲,打斷了老王的激動,“那個,你有棲川從前的照片嗎”
舊王是在冬天隕落的。
老王的兒子是在夏天回來的,正好是天山雪融,百川東匯海的時節。
如果當時有舊王的尸塊落在雪山上,又順著融化的水流一路向東,然后在路過某條大河的時候聽到了一位可憐父親的愿望陳弦雨算了算水流的速度,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老王已經從貼身錢包里拿出了兒子的照片。
皺皺巴巴的照片躺在皺皺巴巴的錢包里,一張兒子的,一張亡妻的,錢包里還裝著幾張舊世界貨幣,像是老王這些年堅持不改的初心和他對往日時光的懷念。
“看,大蛋剛進省隊的時候,帥吧。”
照片遞過來,昏暗光線下,照片里的年輕人穿著一身運動服,眼神清純,面露害羞,還沒有一身腱子肉,也沒有堪比男菩薩的倒三角身材,更沒有如今刀鑿斧刻不似凡人的眉目。
年輕人仍是藍天紅旗下的優秀年輕人,
最多比江屑帥一點,
但絕不是現在這個王棲川。
人的相貌再怎么變,
骨相是不會變的,陳弦雨和男音都是極擅長看骨相的存在,只一眼,他們就一致斷定,絕不是同一個人。
老王的兒子確實早就死了,死在滔滔大河里。
回來的這個,大概是老王期盼兒子回來的愿望的某種具象化。
舊王似乎是一個主司愿望或者說,主司欲望的神,在祂隕落前,祂愿意聆聽勇者的心愿,將大佛從蓬萊遷徙到邊陲,在祂隕落后,祂的某些部分仍在聆聽人們的心愿。
因而有了盜賊的十面骰,有了藝人的攝像頭,有了永樂村村民重建家園時發現的泥石流底下,足足六棵豐饒蘋果樹。
而回來的這個王棲川,不是骰子也不是攝像頭和蘋果樹,是活生生的人。
“所以那就是王的一部分。”陳弦雨肯定地在心里對男音說,“我一開始就有這種感覺,一種莫名的久違的熟悉感,即便我忘記了王的很多事,我還是覺得很熟悉”
哪怕智力不全,記憶全無,祂也在用一種拙劣又純真的演技,試圖讓悲傷的父親重新振作。
天會負人,祂不會負人。
就是一個好好的舊日支配者現在淪落到寄人籬下三餐要吃發霉饅頭的地步真是讓人又心酸又好笑。
“怎么你覺得不像嗎”老王見青年握著照片久久不語,還以為好大兒的形貌變化把人嚇到了,老王說,“男大十八變,很正常啊,我們大蛋從小就帥,越長大越帥,有什么問題嗎,而且他河里救了這么多人上來,上天感他慈悲之心,讓他每天都在變帥,難道不好嗎”
“好好好,棲川是很好。”
陳弦雨笑著把照片還回去,也不與老王爭辯,他打開商城郵箱,將之前吩咐江屑買的雙倍生活用品都挑了一份出來,連同十袋大米,幾桶食用油,一冰箱新鮮蔬菜,都放在老王家的鋪蓋上。
老王看到超市搬家一樣的東西都驚了,連連拒絕“無功不受祿,這怎么行呢,你能不嫌棄大蛋帶他下副本賺錢已經是我們全家的恩人了”
“那就說說你破產的故事吧。”陳弦雨復又坐了下來,“害你破產的那個人,可能會是我們這次的勁敵,我需要他的信息,越詳細越好。”
“唉呀,只怪我交友不慎哪”
一杯熱茶下肚,老王又打開了話簍子。
并不復雜的一件事。
老王和失而復得的兒子一起變成玩家后,還覺得自己挺幸運,是不幸中的萬幸,相依為命的父子二人都來到了新世界,比那么多天人兩隔的家庭要幸運得多,哪怕開局一無所有,但至少,他的親人還在身邊啊
老王從前就是個商人,做小商品的實業商人,妻子早年病逝,勸他再婚的媒婆踏破門檻,但他無心續弦,只想把兒子的腦子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