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洲坐在夏京曳對面,約五十歲的年紀,保養得還算不錯,未發福,穿著格子樣式的家居服,工作使然,即便是這樣居家時刻,鏡片下的那雙眼睛也叫人覺得肅然。
夏思樹總有些不敢和他對視,走過場一樣,鄒洲問了些夏思樹回來后的近況,便沒有更多的溝通。
周慈體面地給夏思樹塞了個紅包,隨后想到偏廳休息會,余下的人想散散,想留留。
夏思樹完成任務似的,暗自松了口氣,她把紅包收進斜挎包里,一秒也沒耽擱地起身離座,往門外走。
“去哪兒”夏京曳問。
夏思樹“隨便逛逛。”
屋外陽光漸消,院中央有小型人工建造的噴泉,斜后方有一處露臺,日影從洋樓后方投來,那一塊地方就成了陰影地。
夏思樹邁下幾級臺階,發尾在胸前輕晃,她揚起臉,視線看向院中的最西處。
鄒風正在那兒,坐在一把老式折疊搖椅上,短發被風吹的微揚,隔著遙遙距離,邊摘著手上的一次性透明手套,邊看了她一眼。
像是完全的陌生人,不認識,昨天的針鋒相對也不存在,只有毫無波瀾的漠然。
體格壯大的黑色杜賓犬蹲在他腳邊,搖椅旁盆中存放的是新鮮的牛骨肉。
喂食結束后,鄒風給它重新戴上不銹鋼嘴套,嘴周圍繞的鋼材在光線下發著寒光,使得這只狗看上去更加兇惡。
夏思樹覺得以后要是真搬過來,得想辦法弄個籠子把這狗關起來。
不然說不準鄒風哪天想報復她,放狗咬她。
沒駐足多會,夏思樹往別處走,沿著小青磚鋪的路,灌木叢旁有個秋千,環境安靜,與外面隔著片草坪和高高柵欄,另一側是內庭院。
明天是周一,回校的日子,夏思樹坐下后,拿出挎包里折的一張試卷,是班主任給她批過的數學入校測驗。
試卷上面已經寫了詳細解析,她坐在秋千上,小腿輕輕晃著,打算繼續往下看。
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隔了一小會,幾米開外的位置傳來一陣高跟鞋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打電話的聊天聲“二嫂這會想清凈,這兩年都待在蘇州的那處園林里,吃吃齋,念念佛,修生養息。”
夏思樹注意力微微分神,聽出來是鄒鳶的聲音。
隔了灌木叢的走廊轉角,鄒鳶深深地呼出口氣,手旁香煙用力擰在石磚墻上熄滅,跟先前端莊模樣判若兩人“那么大的一處園林,當年政府想從二嫂手里拿都拿不走。這女人又是個什么身份,查過沒,二哥就往家里帶。”
頤和公館的面積比夏思樹現在住的老宅大出兩三倍,有兩棟洋樓。這兒是主廳隔壁那棟的側面,環境清凈,幾乎不會有人過來。
秋千所處的地方偏,在灌木叢的后方,所以鄒鳶并未看見她。
細風把手里的試卷角拂動發出輕微的響,夏思樹撂下手里的試卷,向后側過頭,褐色的眼睛淡淡望向鄒鳶的位置。
“今天過來吃飯了,帶了她閨女。”她停了會兒“嗯,剛從澳洲回來不久,長得倒是漂亮。嗯,說是跟小風一個學校,大概過段時間母女兩人就要搬過來住。”
對面不知道說了什么,惹得鄒鳶嬌笑一聲“哪這么死腦筋,大人的事怎么也遷怒不到孩子身上。但到底不是親兄妹,歲數也就差了幾個月。”
鞋后跟有節奏地磕在瓷磚上,鄒鳶環臂靠在柱子上,娓娓說著“我是覺得不合適,兩個孩子都這么大了,又不是才五六歲,上哪還能做成兄妹。”
她停頓片刻“要么老死不相往來,要么早晚有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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