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的夜,冷的月,無動于衷的黑暗。
極度冷寂中,只有沈涵如瀕死野獸般的哭嚎。
保鏢怎么都無法把人扶起來,他跪在地上,灰頭土臉,臉頰、嘴角都被石子割破,眼淚在灰中沖出一道溝壑,整個人失魂落魄。
沈懸走到他面前,蹲下來“放心,這里只有四樓,底下有人,他不會死。”
他掏出手絹,仔細擦著弟弟臉上臟污和淚水“但是,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沈家三少逼死服務生的帽子,你戴定了,未來幾天,你會成為海城最大的新聞。”
“大哥,啊大哥我不想,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啊。”沈涵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沈懸冷得像一樽雕塑“你不能再待在海城,也不能聯系任何人,我會叫人送你去港城避段時間,等一切風平浪靜再回來。”
“大哥,我不能走,文永思他、他”沈涵腦子一片空白,連要說什么都組織不清楚。
沈懸將他扶起來,拿濕巾描過他的眉毛“你放心,我是你大哥,你闖下任何禍,哪怕是人命我都得替你,替沈家擔著。”
“不、不大哥,都是我的錯,我去、我去自首”沈涵聽得心驚肉跳,語無倫次。
沈懸無動于衷,最后替他拉平衣領“記著,躲起來,不要聯系任何人,不要讓人找到你,不要給我和沈家增添不必要的麻煩,待到風平浪靜,我會派人去接你的。”
他沖阿坤使個眼色,便不再說話了。
保鏢架著沈涵,一路催促著下樓。
沈涵被半拖半拉著往外走,他不斷回頭“大哥大哥你救救文永思救救他啊”
沈懸站在黑暗里,一動不動,四面八方寂靜無聲,冷冷的月光,照著他思慮的臉。
阿坤眼神長久地望著沈涵消失的方向,頗為擔心地嘆口氣。
“沈先生,文永思人在三層,安全著陸。”
沈懸這才轉身“走,下去看看他。”
文永思身上綁著安全繩,三樓早就搭好滑輪,他跳下的瞬間,就被人從三樓窗戶搖進室內。
而早就準備好的人體模型,在他跳樓的同時,由三樓拋出窗外。
在完全黑暗里,毫無準備的人,根本無法分辨。
沈懸下到三樓時,這里的工作人員已撤離。
只有文永思,坐在椅子里,面前是一臺夜間監控。
里面播放著他跳樓后,沈涵歇斯底里的反應。
文永思捂著嘴,大顆大顆淚珠,無聲無息跌入黑暗里。
“為什么、為什么他會這么做,他明明不喜歡我,他可以不理我的。”他搖頭,不知在質問誰。
沈懸站在門口“沈涵雖然混,但他性格的底色是溫厚的,他希望你活著,就是這么簡單。”
“沈先生,這樣做對涵哥是不是太”慘遭利用的文永思,淚眼模糊。
沈懸看向黑暗“我說過,人會為悔恨付出慘痛代價的。從今以后,他越愧疚什么,就越害怕什么,越害怕什么,就越敬畏什么。”
“世上最動人心的,不該是浪子口中不負責任的情話,而是敬畏著別人付出的拒絕。”他就站在那里,像一團虛無縹緲的黑霧。
文永思飛蛾撲火一場,似乎也有所動“沈先生,對不起。”
“以后,不要把對不起掛在嘴邊,你沒有虧欠任何人。”沈懸轉身離開前說道,“國h大學,和你們學校有個合作項目,如果有興趣的話,不妨考慮一下。”
文永思知道這個項目,雙方認可學分,還可以直接讀h大的研究生,只是學費貴到難以想象,更別提異國他鄉的生活費。
也許,這是他與沈涵,最好的結果了。
所有人都離去,文永思又在黑暗里坐了很久,久到腳尖發麻。
他起身,緩緩走到門口,墻壁有一條縫隙,上面鉆出來朵小黃花,在夜色里蜷著花苞,瑟瑟發抖。
手指輕柔撫過細嫩枝條,文永思喃喃“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