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兆隆被撈上來的及時,面上還算好,只是腦袋扁了不能細看。
沈懸訂了最大的一間致哀廳,連夜以地方習俗布置,再要來最好的化妝師,送沈兆隆一程。
他死得實在太過炸裂,兒子躲賭債,不知所蹤,老婆還在icu,跟閻王講理。
不是沈懸不辦,是真的沒法大操大辦
等到天亮,消息散出去,整個海城都得大地震,沈氏集團上下都不得安寧
等到快天亮,總裁辦負責沈懸個人事務的小組趕來,安保公司也到位,一切總算看上去井井有條起來。
沈懸看看表,時間不多了,不久媒體、親戚和吊唁的人就會到場。
他到樓上休息室,叫了阿耀上來,門口只留下阿坤。
大概是重新裝修過,殯儀館的休息室,陳設樸素,但設施與酒店無異,還附帶個小臥室。
阿耀進來時,沈懸已脫掉西裝外套,深色襯衫,緊裹腰線的緞背西裝馬甲,領帶抓松了些,領口扣子松開一顆,臉色也略帶疲憊。
他走到沙發邊,斜身站著,不擋沈懸視線“大哥,你找我。”
沈懸坐著,側頭,眼神從他衣袖往上,爬上他無可挑剔的側臉“你好大的本事”
“大哥,這難道不是最好的結果嗎。”阿耀慢慢蹲下身,老大的個子蜷在他身側,“錢都回來了,股權也可以回來了,一勞永逸,再無后顧之憂。”
他的眼神,真誠得殘忍,黑亮的眸子小孩子般,無辜地閃著。
“錢,我可以不要,股權,我可以稀釋。”沈懸掐住他的下巴,往上猛一抬,“我要你們都給我干干凈凈,平平安安的做人,怎么就不聽呢”
阿耀被他掐得臉頰陷進去,抬高腦袋,露出起伏的喉結“大哥晚了。”
沈懸揚手,極大的力氣,將人搡出去“不要叫我大哥滾今天就滾滾出沈家滾回你的花園里,啃花盆去”
他煩躁地站起身,叉腰在房間里踱步。
雖然嘴上叫著滾,但他現在不敢讓阿耀離開一步,生怕他又做出什么驚天動地的鬼事來
阿耀撞在茶幾邊,桌上玻璃杯叮叮作響。
他從地毯上爬起來,跌跌撞撞沖到沈懸面前“我不滾。”
沈懸一愣,氣得手都麻了,還他媽學會頂嘴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揪住阿耀的領子,拎過來,才發現,居然要仰起頭看這個兔崽子,更他媽不爽了,“我告訴你,手臟是有癮的。以后,但凡有人搞得你不爽,你都會想起,下黑手的那股爽利你能保證,你永遠行得對,玩得轉,不會被人反殺不會他媽的把你腦袋開個洞,扔海里”
阿耀被他揪得,像只大門板,在那里晃。
“可是”他雖然低頭,不敢反抗,但還想為自己辯解兩句。
“沒有可是”沈懸直接打斷,揪著他后腦的頭發,摁到面前,“阿崽,大哥見過的,你這種聰明人,最后都是聰明的死人。你記著,你是有家的人,把自己摁在黑水里玩命,不值當蠢狗才這么干”
兩人幾乎抵著鼻尖,瞳孔里有對方的影子。
阿耀聽到那句“你是有家的人”,喉頭滾了滾,一陣酸楚猝不及防,涌上雙眼。
沈懸走得很急,沒用香水,身上沾著落雨天特有的青草香。
阿耀就這么看著他,嗅著他身上的味道,緩緩低下頭。
沈懸突然覺得腰間一緊,腳尖空了一下,就被抵在桌邊。
他雙手下意識向后,扶住桌沿,穩住后仰的身體。
下一秒,兩只滾燙的大手,死死攥住他的手腕。
沈懸知道阿耀的鞋碼,腳大的人,手小不到哪里去。
那雙手輕而易舉包裹住他的手腕,皮肉與手心,不留半點空隙,像是要把空氣都擠出去那般,死死捏著。
滾燙的,像燒化的玻璃,固定住塑形般。
沈懸無由來想著,龐貝古城的人,遭遇熔漿時,或許就是這種溫度。
下一秒,阿耀便將額頭抵在他肩膀上。
說是抵著,不如說是小心翼翼地碰上,沾著邊,生怕累到那塊肌肉與骨骼。
“我不想”阿耀嗓音低沉,“不想,成為你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