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半山,夜晚仰起頭滿天小星星,有時天氣不好,也能看見淡淡的云,像蠶絲般流淌在天幕上。
沈瑜蹭了把淌下來的汗,不服輸地收回目光。
才一天而已,他才不會想家呢,說不定明天書包就找回來了。
沈瑜又偷偷瞟一眼,環衛阿姨的水壺,水線下去一大半,快要沒有了。
他內心掙扎不已,抹不開面子去討一杯水喝。
突然,一個蓬頭垢面,臉巨黑,滿臉絡腮胡的怪人走過來。
他一屁股坐到旁邊,腳前扔著一大捆紙殼子,看見沈瑜,呲著白牙笑了。
沈瑜嚇得往后竄,昏暗里愣是沒看清他的眼睛。
對方長得就像十年沒洗澡,沒剪毛的沈八哥,所有的毛都糾結在一塊,張飛似的。
他坐了會,就去便利店要了兩個紙杯,再厚臉皮地從環衛工那里蹭了兩杯水。
沈瑜抱著膝蓋,看他行云流水般乞討,與其說是看,不如說是學習。
如果找不到背包,他離變成張飛哥也不遠了。
沈瑜捂臉,趴在膝蓋上,心里涌起一絲小小的后悔,不多,但很疼。
突然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
沈瑜抬頭,面前是一小杯水。
潔白單薄的紙杯,水里映著背后便利店招牌的光。
“謝、謝謝你。”沈瑜雙手接過紙杯,一口氣喝完,有點不好意思地問,“你、你怎么知道我渴了”
張飛哥聲音很年輕“你一直在咽口水。”
昏暗中沈瑜耳朵又燙又紅,高高在上的沈家小少爺,淪落到被要飯的施舍一杯水。
兩人無言,就這么干坐著乘涼,直到環衛工走了,便利店也關起門。
張飛哥緊挨著便利店,鋪上紙殼,就這么光著腳大刺刺躺下去,給沈瑜看得目瞪口呆。
他習以為常,根本不在意別人的眼光,枕著胳膊翹著腿,掏出手機。
便利店門沒關嚴,會有冷氣漏出,還能蹭ifi,條件不要太好。
夜漸漸深了,炎熱未減半分。
沈瑜背心濕透,時不時撩起衣角擦臉上的汗水。
他回頭,羨慕地看看,能吹到空調的張飛哥。
張飛哥很敏銳,坐起來喊他“喂,要不要吹空調”
說著,用腳踢開紙殼,往一邊挪了挪,給沈瑜讓了個雅座。
沈瑜是個少爺秧子,沒受過苦,又怕冷又怕熱,略微掙扎五秒,就跟臭要飯的坐成一排。
“你怎么不回家”張飛哥劣質手機外放視頻,聲音巨大。
沈瑜被吵地頭疼,不耐煩地說“離家出走。”
“哦”張飛哥見多識廣,毫不驚訝,指了指便利店,“他們招人,你可以去打工,好歹有個地方待。”
“打工我才不打工呢我、我就是熱死、渴死在這,都不會去打工”沈瑜暴跳如雷。
他已經聽不得“打工”兩個字,要不是躲避打工,他能離家出走他能流落街頭
呸打工,不可能,這輩子都不可能
張飛哥愣住,隨即伸出大拇指“你牛逼”
“哼”沈瑜盤腿坐在紙殼箱子上,氣呼呼地扭開臉。
過了會,他想到明天還要去商場找包,可現在身無分文,渾身上下賣了不影響市容的,只剩一條褲衩。
囂張氣焰一下子就沒了,整個人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