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謹小慎微地解釋,沈懸原本就有心肌損傷,感染引發了急性心衰,肺部感染,支氣管、鼻咽喉出血,還未完全脫離風險,未來幾天還需在icu觀察。
沈泉、沈涵聽得心驚膽戰,不停追問。
醫生不敢做任何保證,畢竟病情來勢洶洶,最大安慰只有,目前一切是向好發展的。
沈懸在做夢,準確地說,他知道自己在做夢。
夢里又回到老房子,只有父母都不在的時候,他才敢帶著阿崽從閣樓下來。
父母常年爭吵,他和阿崽成了出氣筒,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遭受咒罵和毒打,有來自母親的,也有來自父親的。
所以,父母在家時,阿崽再鬧,沈懸都死死抱著他不許下樓。
他們似乎不是父母的孩子,更像是閣樓的孩子。
久而久之,阿崽親切地稱呼,這片逼仄悶熱的空間閣樓娘,感謝它庇佑他們長大。
沒人時,他們到一樓乘涼,沈懸會抱隔壁的“阿虎”,來陪阿崽玩。
這時,他就能松口氣,在涼快的地方溫書、寫作業。
阿虎是只大白兔子,很肥很丑,應該是只肉兔,但無損它的可愛。
阿崽先天缺陷,有時連兔子都嫌棄他。
玩著、玩著就鉆進桌子底下,怎么都不出來。
阿崽很愛阿虎,于是跟著爬到矮桌底下,他沒有朋友,只能笨拙又小心地討好一只兔子。
沈懸在夢里,覺得寫作業好累啊,眼睛疼、手酸、頭暈,還喘不上氣來。
課業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像催命的鬼符,看得他一陣陣犯惡心。
天是悶熱的,沒有一絲空氣流動,可他很冷,好像光著身子,坐在冰窖里。
就在他支撐不下去,覺得快要魂飛魄散時。
阿崽的尖叫聲,將他驚醒。
阿虎像彈出去的炮
彈,在門口留下個白色虛影,一轉眼跑沒了。
沈懸咬牙撐起身體,跌跌撞撞去找阿崽。
他趴在矮桌下面,臉上被兔子踹了好幾下,留著黑乎乎的腳印。
更可憐的是,他想去追阿虎,直起身子重重碰在桌底,疼得眼淚汪汪。
沈懸氣喘吁吁,爬過去,用盡全力抱住阿崽。
手摸上他的后腦,雞蛋大小的包,肯定疼死了。
阿崽不會表達,伏在哥哥身上,哭得抽抽搭搭,委屈極了。
沈懸抱著他,靠著桌角,精疲力盡哄著“阿崽乖,痛痛飛,痛痛飛”
然后,夢碎成了雨,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幻化成半山別墅。
沈懸睜眼,抱著的人,變成濕漉漉的阿耀。
“阿崽啊,”
沈懸長嘆口氣,蹭到一臉雨水,“回來了,回家了。”
阿耀的臉埋在昏暗里“哥,腦袋好疼。”
沈懸手足無措,來不及摸到他,“轟”一聲,魂魄仿佛被巨大力量撞飛,墜落在肉體里。
他眼前是炫目白光,只能聽到尖銳耳鳴,感覺到自己沉重的呼吸。
“阿崽”
沈懸病情在四天后趨于穩定,經會診后轉入加護病房。
他用了很多藥,腦子混亂又疲憊,無法集中精力,大多數時候昏昏沉沉地睡著。
偶爾醒一下,不是嫌棄沈泉絮叨,就是嫌棄沈涵丑。
沈泉記憶猶新,沈懸醒來說得第一句話是“讓這個丑東西,離我遠點。”
然后沈涵就被無情地轟出病房,在大哥病房門口蹲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