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天饋被人逼著開進貨柜車廂,巨大的機械車門落下,黑暗降臨,全金屬肚子,屏蔽掉全部信號,至此,世界上又消失了一個人。
后來,他就成了砧板上的魚肉,只是這位刀俎,遲遲不愿現身。
蔣天饋年紀也不小了,這通折騰,連驚帶嚇,又餓又凍。
一把老骨頭,生生剝了層皮。
在沒有時間流動的冷庫里,一天就像一年般難熬。
在聽到冷庫大門打開的聲音時,蔣天饋如聞天籟,差點喜極而泣。
他就要瘋了
來人不多,沉默且手腳麻利,轉移路線也很短,短得好像,只是從這個冷庫,換到了隔壁冷庫
蔣天饋聽覺、視覺皆受阻,一路上茫然轉動腦袋,口鼻間只有凍魚的腥味兒,他好像徹底爛在了海底。
達到懶魚港,沈懸直奔冷庫制冰間。
他特意穿了冬日的大衣,因為常年體弱,也沒人會懷疑什么。
即使制冰間早已停擺,可推開厚重大門的瞬間,他還是被凍得,上下牙直打哆嗦。
“沈先生,這里太冷了,別進去吧。”阿坤從不多問,更不會經任何人委托,干預沈懸的行程,他忠誠且沉默。
只是這種環境,沈懸的身體吃不消,他才會出聲阻止。
沈懸吸吸鼻子,拍拍他的胳膊繞過去“沒事,時間不長。”
阿坤跟他許久了,知道他的脾氣,綿里帶針,
對自己比對任何人都狠,根本沒辦法。
沈懸聽見身后衣料摩擦的聲音,下一秒,阿坤帶著體溫的外套,落在他肩頭。
“謝謝。”他回身點頭,沒有推拒。
阿坤穿著襯衣,臉色都比他好看,無奈到極點“沈先生,最多十分鐘,你若病倒,二少得把我開除了。”
“好吧,就十分鐘,這回不騙你。”沈懸單手抓著外套,知道他受夾板氣。
阿坤無語,心道你就是騙我,我也得受著啊
制冰室內空空如也,只有一扇通往冷庫的大門。
阿坤知道是生鮮貨物,但不知道啥生鮮,需要沈先生親自挨凍,上門簽收。
他又好奇,又莫名,還隱隱有些不安。
這時,冷庫卷門響了兩聲,頭頂綠燈閃爍,隨著稀里嘩啦的鏈條喳叫,好久沒開啟過的沉重金屬門,在銹跡摩擦聲中,轟然開啟。
阿坤心里,都做好了見海怪的準備,可看見里面的一剎那,臉色青白,像是被人打了一樣,急促地抽了口氣。
冷庫里有一個人,比冷庫里有一頭怪物,來的可怕多了
“沈”阿坤嘗到一股鐵銹味,無意間咬傷了舌頭。
沈懸抬手,沒讓他說出聲。
冷庫里清了場,擺著一張簡陋折疊椅,椅子邊的臺面上,還有幾包半化未化的冰,滴答滴答往下淌水,是這里唯一的聲音。
未免追蹤,蔣天饋被剝得精光,只穿一件酒店浴袍,怕他凍死,身上裹著一床腥臭的棉被。
他戴著劣質耳機,漏音,里面是重金屬搖滾,震耳欲聾,臉上蒙著眼罩,整個人麻木又茫然。
他像極了沈瑜的王八,從殼里伸長脖子,探出腦袋,狼狽不堪。
要不是時間有限,沈懸可能會再多欣賞一陣,畢竟蔣家二叔,這般“賞心悅目”的樣子,世間難得。
他站在蔣天饋面前,剛要伸手,親自除去他視覺、聽覺的禁錮,就被阿坤制止。
阿坤沒說話,只是代替他做完一切。
蔣天饋得見天日,先是大喘一口氣,再睜開眼
他“啊”的大叫一聲,仿佛野獸被咬住脖子,血飆得老高,發出的哀嚎。
“蔣先生,別來無恙啊。”沈懸站開點,整個人納入他的瞳孔。
他的手落在那包冰塊上,仿佛和它們凍成了一種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