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泰轉過身,高眉骨深皺紋,壓在凹陷的眼窩上,那里只剩一點渾濁的光。
他半邊身體都在顫抖,已極力控制,手指、腳尖都是僵直緊繃的,但于事無補。
“說話啊”他已經狼狽到,要靠吼叫才能出聲,氣定神閑已成為過往。
蔣天申拿手絹擦拭脖子上的汗珠,不停撥弄著手機“父親,當務之急,是趕緊把這些玩意兒撤下來啊”
在他們進來前,蔣泰已吩咐過,社交平臺一度掃蕩個干凈,但沒多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各個平臺、搜索、群組,按下葫蘆浮起瓢,根本打不干凈。
那些小號、水軍,就像自殺式無人機,前仆后繼地引導輿論,揪住蔣家往死里打。
蔣泰也意識到,這不是普通爆料,而是暗中有組織,有準備的突然襲擊
蔣天申是蔣家偏路子,給三教九流瘋狂打電話,那架勢,像是要堵白宮發言人的嘴。
蔣泰冷的眼,轉到阿耀和卓美珊身上“你們就沒什么話要說嗎”
“阿公”阿耀的話在唇間輾轉,猶豫著抬起頭,眼中漾著水光。
蔣泰正在氣頭上,見不得弱性“說話,別看我”
他像一只老邁的公獅,感受到死亡的召喚,不放心將族群交給年幼的繼承人。
“阿公,不管警方怎么查,只要我咬死不承認有這件事,外人也說不得什么。”阿耀把委屈發揮得淋漓盡致。
蔣泰蒼老的臉,冷硬的表情,瞬間軟和下來。
他想起慘死的大兒子蔣天陽,阿耀和他長得像極了,垂著眼,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蔣天陽為了蔣家,吃了太多虧,受了太多苦。
蔣泰至今不敢想象,蔣天陽的死,兩個小兒子參與有多深。
可人死了,就沒了,蔣家聲譽還得立在那兒,不能因為一個死人動搖。
蔣泰有愧于蔣天陽,這也是他堵著繼承權,冒著父子反目,天翻地覆的危險,執意認回阿耀的原因。
甚至他已在律師那里立好遺囑,一切都屬于阿耀。
如此,等他死后,也好父子團聚。
“不要說這種話。”蔣耀被無奈壓彎了腰背,塌在椅子里。
他太痛苦,又生著病,以至于忘記站在一邊的卓美珊。
蔣天申還在轉著圈的打電話,蔣泰的助理甚至忘記敲門,小跑著進來。
現在已不是網絡上吵得沸沸揚揚,大街小巷都傳開了,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助理走到蔣泰身邊,俯身貼耳,展開手里的傳真,面色凝重。
那是蔣天饋的賬戶流水單,動手腳的正是蔣榮
蔣泰中風后,帕金森更加嚴重,雖然使用最好的藥物,還是拿不起東西。
那張紙如重千金,他五指抽成一團,面前捏起來,抖得仿佛風中殘葉。
“蔣榮這個畜生”蔣泰臉氣得紫紅,卓美珊趕緊拿
來藥物,讓他含服。
老頭兒含著藥,硬生生翻了白眼,氣喘如牛。
“去不許讓他跑了”紙掉落在地毯上,蔣泰爬起來,又摔回去,指著大門,“去,快去,把這個畜生抓回來我要、我要”
話未說完,他渾身抽搐,僵硬地倒進沙發里。
“阿公”
“父親”
“蔣先生”
書房里亂了套,助理狂拍呼叫鈴,家庭醫生提著藥箱沖進來。
夜色里,救護車刺耳鳴叫,響徹天際。
蔣泰畢竟大風浪里的過來人,老而彌堅,搶救治療后,戴著氧氣面罩,閉著眼聽取調查結果。
蔣天申在醫院忙了整宿,累得頭暈眼花。
他給蔣泰帶來兩個十分棘手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