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他前所未有地渴望搞清楚命運之主在莫斯科的那五年里,究竟和紅色之子交談了哪些東西,這些談話中一定包含著他們對未來及命運的見解,可惜西蒙那時還是個獨立的個體,沒有綁定命運之書,
對更詳細的內容所知寥寥。
超人有些失望。他覺得厄里亞并沒有將全部信息告訴他,或許是因為不方便說出來又或許是因為他們的關系尚且沒有緊密到可以互相信任的程度。
但是蘇聯那位超人就可以嗎
他們之間有那么大的差別
他定了定神,將這沒有緣由的失望情緒趕走,問西蒙道“那個我也聽厄里亞講過注定以悲劇收場的結局么”
西蒙點點頭說“他知道。所以在我們臨走前,超人向厄里亞告別,說如果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會讓未來看上去沒有那么糟糕。”
以西蒙樂天派的精神,講到這里也不禁有些傷感起來。
他的思緒像一只遲暮的候鳥,慢悠悠地飛回了那多年不曾回想過的凜冬晚上。十二月份的莫斯科郊外,兩排昏黃的路燈照亮了覆蓋著積雪的灌木叢,人們呼吸間鼓動著白霧,仿佛紛飛的蝴蝶般的鵝毛大雪在一棟棟尖頂的三層小樓中間隨風飄揚,眼前視野模糊不清,天地間一片寂靜,只有鞋底和積雪擠壓時發出的嘎吱聲響。
西蒙依稀記得自己遠遠落在后面,看著命運之主與超人并肩走在腳踝深的積雪中,二人的交談聲被刮骨刀似的冷風傳遞過來,吹進耳畔,隱隱約約,如沉睡之人的夢囈。外來的旅人就要告辭離開了,而那幾乎注定要和朋友永別的紅色之子看上去卻很高興,他臉上帶著寒風吹不散的笑意,藍眼睛在燈光下閃爍著溫暖的色澤,用鄭重卻不嚴肅的語氣對身邊人說
“如果有萬分之一的可能”
后面的話西蒙沒聽清,只看到厄里亞搖了搖頭。超人見狀便說“那我盡量讓它看上去沒那么糟糕。放心吧,命運同志,我相信這世上沒有在我們齊心協力以后依然戰勝不了的東西哪怕是命運本身也是如此。”
“”
西蒙不確定這是不是個雙關語笑話,因為超人緊接著便有些促狹地笑起來。他不待厄里亞回應,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長管樂器,轉過身對厄里亞和西蒙說“得了,先生們,我們別在這樣的好天氣里討論一些惹人不快的話題了,難道平時講得還不夠多嗎說起來,你們想不想聽歌”
“什么歌”厄里亞問。
穿著紅披風的青年飄在大雪里,垂下眼睫將口琴按在嘴邊,半秒鐘后,悠揚的聲調從他口中流淌出來。
西蒙立刻聽出這是蘇聯近幾年最出名的一首曲子。他只聽過一兩遍,卻能跟著曲調哼出聲,甚至還記得點歌詞
深夜花園里,四處靜悄悄,
樹葉兒也不再沙沙響。
夜色多么好,令我心神往
在這迷人的晚上。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
偷偷看著我,不聲響
但愿從今后,你我永不忘,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舒緩的、憂傷的曲調如絲帶般穿行在無邊無際的大雪中、消散在沒有盡頭的夜幕里,西蒙關于那夢一樣的五年時光的回憶,便也隨著曲聲的消逝慢慢走到了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