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卻見了客。
來者是自稱博陵崔氏第二房的崔敦禮。崔敦禮也參加了京城鄉試,雖沒成為魁首,名次也不錯。
但此次崔敦禮只是一個牽線的。他的客人是一位寒門士子,名為張君政。
之所以說崔敦禮是“自稱”博陵崔氏第二房,是因為崔敦禮一家在北魏時,即一百多年前就已經遷居關中,除了族譜,與本家幾乎沒有聯系。
這等遷居百年以上的族人,若顯赫起來一般會自立一支,如博陵崔氏安平房,仍舊自稱原郡望的,都是沒闖出名堂的。
這樣的族人,雖可以對外自稱自己為“xx郡xx氏”,但也就是口頭上自稱而已。當他們中有人地位顯赫,所自稱的郡望才會派人聯系他們,正式確定他們與本宗的關系。
所以崔敦禮雖然族譜上是博陵崔氏第二房本宗,但與本宗的聯系還沒有崔仁師強。他與博陵崔氏第二房子弟的關系,還沒有與已經堅定不移地站在李唐這邊的博陵崔氏安平房深。
崔敦禮的情況與張君政類似。
張君政祖輩早年在衣冠南渡中就已經離開了祖籍范陽,雖自稱范陽張氏,漢相張良之后,但與范陽張氏幾乎沒有聯系。
他那一支在張九齡時才與范陽張氏的子弟正式稱起了族兄弟族伯叔。
雖范陽
張氏的郡望遠不如清河崔氏,因境遇相似,張君政在買科舉書籍時偶遇崔敦禮并攀談后,兩人就成為友人。
張君政見到李玄霸后一直惶惶不安,被崔敦禮發現,很是擔憂地詢問。
張君政原本不敢告訴他人,但想起崔敦禮曾提起與解元崔仁師有交情,崔仁師又是晉王李玄霸的弟子,他便將自己可能偶遇晉王,晉王還給自己相面的事告訴了崔敦禮。
崔敦禮嚇了一跳“當日我們以為落榜的士子是晉王殿下你還疑似看到了皇帝陛下皇帝陛下就在我等科舉士子中,與我等一起跳舞甚至皇后和晉王妃可能都在太荒唐了”
張君政苦笑“所以我才不敢說。”
崔敦禮驚訝后,很快冷靜下來“是也沒什么關系,何必憂愁偶遇貴人是喜事。”
張君政道“我本來不該憂愁,但晉王殿下似乎為我相面,說我該去嶺南。”
崔敦禮看著友人憂愁的模樣,又是想笑又是羨慕。
嶺南蠻荒之地,誰都不想去,他可以理解友人的憂愁。但晉王殿下的讖緯相面本事聲名在外,哪怕博陵崔氏本宗那些清高之人也盼得晉王殿下一句點評。
晉王殿下的點評,可比魏晉時那些士人點評風光得多。
后者普通百姓可能會心生向往,但世家子弟都知道是互相吹捧。晉王殿下的點評,那可是直指真正的未來。他所評之人,無一不功成名就。
雖然也有人說這不是晉王真的會識人,而是他甄選的人才被陛下重用,所以他們功成名就。
無論事情背后真相如何,但世人追捧晉王殿下的點評是事實。
張君政居然偶遇晉王殿下,還得到晉王殿下主動透露天機。若是自己,哪怕嶺南蠻夷之地令人畏懼
也不是很畏懼。崔敦禮的偶像是蘇武,以及那群秉承節義,愿意為大漢赴死的漢使。他入朝為官后就會尋求往西域去完成自己的夢想,如果換作南疆也沒什么差別。
崔敦禮半開玩笑道“你不想去嶺南,換我去。我幫你完成晉王殿下的讖緯。”
張君政愧疚道“我雖然畏懼艱苦,但也向往青史留名。如果當日貴人真是晉王殿下,我就該為去嶺南準備了。我如此追逐名利,讓崔安上看笑話了。”
崔敦禮搖頭“嶺南瘴氣彌漫,向來是官員流放之地,你不愿意去很正常。我怎可能笑話你而想要建功立業也是人之常情,誰入朝為官不希望名留青史”
崔敦禮明白了張君政的憂愁。
雖然張君政的憂愁沒有任何用處,但或許他只是想確定當日那人真的是晉王,好讓自己“死心”。
這不僅是張君政畏懼嶺南的生活艱苦,更是不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