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張色差濃烈的照片。
灰敗的城堡廢墟,付之一炬的油燭,暗紅絨布垂落,唯有一抹白,是司嘉穿著當時品牌方的一套當季春款絲綢裙,肌膚的光澤和綢緞交相輝映,宛若破繭之蝶,而那期雜志主題就是“新生”。
是新生代的她,也是這個欣欣向榮的新時代。
更巧妙的是,那張照片鏡頭景深拉得很遠,司嘉的臉其實只占了畫面的很小一部分,如果不仔細看,大概率是認不出她的。
可就算意識到了隱晦的這一點,司嘉也只是笑一笑。
祁顥宇走了幾步,又遠遠地回頭,舉著手機朝她晃了晃,是再聯系的意思。
這一次,司嘉沒有給回應。
入了秋,晝變短。從醫院出來,黃昏降臨,外邊天空綿延著一大片火燒云,熹微的光亮著。
郁卉迎去取車,司嘉就站在路邊,目睹途徑的人來人往都舉起手機,心頭微動,也跟著拍了一張,懶于加濾鏡,直接往朋友圈一發,沒有配文。
沒想到最先點贊的是許之窈,她還連著評論兩條。一條是說天空漂亮,另一條是問她放學了嗎。
司嘉回第二條嗯,我早退。
等兩秒,原以為許之窈會八卦點什么,但她沒有,只問那在不在家
司嘉問她怎么了。
許之窈買了兩盒西柚,你在家的話我拿過來給你啊。
屏幕照著眼睛,司嘉回了她一個哭唧唧的表情,說自己好像沒這個口福。
接下來的內容就從評論區退出,改為私聊了。
許之窈了解情況后說她小時候練過體操,磕碰是家常便飯,給司嘉發了一個快速祛瘀的辦法,還讓她等著,一會兒上門給她送補品。司嘉也沒跟她說謝,就問她什么時候再有ive演出,她想看。許之窈反問她是不是還打算包個場,司嘉說是,許之窈就笑了,回她說這事兒你得問陳遲頌。
他的錢,他的場子。
許之窈回這么一句。
因為突然被提及的名字,司嘉看著,心口有兩秒的起伏,指尖一滑,從和許之窈的聊天界面退了出來,與此同時看到朋友圈入口那兒多出的一個紅點。
她點進去,在下一瞬看到熟悉的頭像。
一分鐘前,陳遲頌給她點了個贊。
臨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司嘉讓郁卉迎別拐進去了,“里面不好調頭。”
郁卉迎也沒強求,說行,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司嘉徑直推門下車,那時萬家燈火開始亮,剛放學的孩子被家長牽著,小情侶膩歪著,都在人行道和她擦肩而過。她一個人,慢悠悠地走,裝藥的塑料袋在手腕掛著,被晚風吹著,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司承鄴終于開完會了,打電話過來問她的情況。司嘉笑著回他說放心,死不了,那頭隨之有幾秒的靜默,而后司承鄴叫她小名,一副似要說教,又像是要對她采取溫情話術的樣子。
司嘉仍笑,剛想要打斷的時候,余光不經意瞥到遠處路燈下站著的人。
有感應般的,那人也懶洋洋地抬頭,昏黃的光線打在他肩身,書包松松垮垮地掛著,垂下的右手指間夾著一根煙,火星閃爍,煙霧散著,飛蛾在光源處徘徊,細塵同時在下落,他遙遙看過來的一眼,帶著淺薄的笑意。
司嘉腳步頓住,電話那頭司承鄴說了什么懶得聽,幾秒的情緒波動后心思開始慢放,想到他不久前給她點的贊,想到他微信運動里多出來一倍的步數。
長久的對視后,司嘉把電話掛斷,陳遲頌沒動,她就朝他走,在相距一米的地方停下,問的第一句是你來多久了。
說這話的同時陳遲頌把煙掐了,他看她,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你家樓下風還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