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達可汗帶著他的妻女以及老長輩托婭,在內務府的安排下,去了所住宮殿。待人都走后,慈寧宮里重又恢復了往日安寧。
太皇太后轉過臉,同身旁的仁憲太后博爾濟吉特寶音道“你一向訥于言,但今兒哀家想聽聽你的看法。”
寶音謙和地低了低頭,“太皇太后難為臣媳了,臣媳能有什么看法嘴笨,腦子更笨。”
太皇太后藏住一絲不滿,又覺得有些無趣,“無妨,你隨意說說。都是自個兒人,又都是科爾沁過來的。”
寶音不由紅了臉,“滿達帶著女兒來,許是想把她留在紫禁城中吧。”
“那你覺得塔娜合適么和你比、和你姑姑比”
寶音道“合不合適的,總得過了日子才知道。能不能過,還得聽太皇太后的。我瞧著塔娜長得挺好看的。”
太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氣,朝蘇麻喇姑看了一眼,轉而對寶音道“得,你一向深居簡出。今兒是有科爾沁的親戚過來,才把你也一道叫上。坐了也有一陣子了,回去吧。”
“是,臣媳告退。”寶音像板凳燙人似的,聽到太皇太后這話,猶如赦免,麻利地站了起來。
屋里只剩下太皇太后和蘇麻喇姑老主仆二人。
這時候,太皇太后才流露出不滿和疲憊,“哀家真是沒有婆婆運。給兒子娶的媳婦兒,沒一個叫人滿意省心的。孟古青太瘋,這個寶音呢又太懦弱,你要不叫她,她半天都不帶動的,像跟木頭樁子似的杵那兒。那個董鄂氏,把福臨的魂兒都勾走了。唉,要是玄燁的親額娘佟佳氏還在,倒能陪哀家說說體己話。可惜了,是個福薄的。”
蘇麻喇姑也頗為惋惜,“靜太妃和孝康太后都沒福氣,咱現在的太后反倒是個有福氣的。怪不得世人常說,傻人有傻福,太后娘娘呀,稀里糊涂的,卻是在這后宮守得這一方寧靜呢。”
太皇太后喃喃道“是啊,吃虧是福,糊涂也是福。可惜很多人活不明白這個道理。哀家今日瞧著這個塔娜,打皇上一進門兒,那雙眼睛就滴溜溜圍著他打轉,跟老鷹逮著兔子似的。太過精明,且流于表面。就怕是第二個孟古青。哀家呀,就想為皇上尋個如寶音那樣的皇后,端莊、聽話、不生事。赫舍里那孩子哀家第一眼瞧是那么地中意,可現在想想,反倒是哀家做錯了,害了兩個孩子。倆人都是那么地相敬如賓,這夫妻倆過日子,哪能這樣相處呢皇帝不選秀,不納妃,是跟哀家慪氣呢。”
蘇麻喇姑寬慰道“您別多想,皇上不是那樣不領情、不孝順的孩子。他也說了,江山未穩。且赫舍里皇后身子不好,但當初是答應了人家瑪父索尼要好好照看她孫女的。現在索尼走了,家族中除了索額圖尚不能與鰲拜之類權臣抗衡,于是便想納其他人家女兒為妃,未免”
話到嘴邊,蘇麻喇姑覺得不大合適,欲言又止。
太皇太后笑道“未免卸磨殺驢”
蘇麻喇姑笑笑,“是這么個意思,話粗理不粗。奴婢說
得不一定對,
皇上的心思奴婢可猜不透。”
太皇太后站起身,
扶了一把老腰,“你說對極了。所以哀家見滿達這么迫不及待地把女兒帶過來,也很不高興。這叫赫舍里一族瞧見像什么人家會覺得我們愛新覺羅家沒良心,會寒了臣子的心。誰還替咱們做事”
蘇麻喇姑不解了,趕忙扶住太皇太后,卻被她輕輕拍了拍胳膊,示意不用,“那依照您的意思是,留她們小住一陣子,然后打發回蒙古”
太皇太后嘆了口氣,“哀家何嘗不想將科爾沁與愛新覺羅家永遠捆綁在一起可哀家看明白了,此一時彼一時。以前他們這些男人在打天下,需要嫁過來的女人帶著大批牛羊車馬,有蒙古的支持自然最好。現如今江山漸穩,朝廷在壯大,科爾沁日漸式微,準格爾部落虎視眈眈,科爾沁需要大清庇佑。變成了他們求咱們,自然地位就不一樣了。”
男人是很精明的,不論是她的丈夫還是兒子、孫子。
她忽而轉過臉,同蘇麻喇姑笑道“哀家呀,這回不摻和了。婚姻大事就交給兩個孩子自己去弄,有緣分就在一處;沒緣分就算了。哀家什么都不做,任由他們自己作去。就在這慈寧宮里侍弄侍弄花草,不比瞎操心還不落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