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燃盡,西洋的鐘表報過了時。
剛剛被墨跡浸潤透的宣紙已經被顧問行裁去一刀,重新鋪陳。玄燁將那毛筆重新在筆洗的清水里蘸了蘸,又覺羊毫太軟,換了一支狼毫筆。
“僧格的人都接觸誰了”落筆是一撇。
葉克蘇道“鑾儀使跟蹤發現,僧格的使臣多勒不但與鰲拜府上來往,還去了班布爾善家、遏必隆家。”
言談間,玄燁已將這一頁的兩行字寫完。
“廣撒網,說明結盟才是他的目的,要娶的人不是最主要的。”
葉克蘇雖也贊同這一點,不過他有更深的擔憂,“可就怕鰲拜對準葛爾遞過來的結盟動心,甘愿同意嫁女兒去蒙古。”
筆桿橫在指尖,懸而未落紙上,玄燁抬起頭,看向葉克蘇站著的方向,“權臣與蒙古部落結盟,無異于讓朕的兩塊心腹大患強強結合。朕不會給他機會同意。”
話雖如此,可不知怎的,葉克蘇眉未舒展,反倒是神色復雜,將信將疑。
一點暈開,玄燁俯下身,眼底冷冷閃過三分狠戾。他動了動唇,“蘇克薩哈的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奴才已經與蘇克薩哈大人談妥,他同意了。”
玄燁不乏惋惜與愧疚,“這也是眼下唯一能做的,可以保全他性命與族人不被牽連的法子了。”
葉克蘇握了握手邊的刀柄,無聲地點了點頭。他心中有疑惑,但始終沒有問出口。他只負責做事,也從來不問皇上緣由。只這次,他的確心生好奇,做這事的風格不像是皇上所為,不知是哪位高人背后指點。法子的確怪了些,甚至不可理喻,但竟然也不乏為破解眼下僵局的好招數。
他更暗中欣喜的是,這也讓他們鑾儀衛暫時有了繼續存續下去的必要,而不是變為僅有皇家出行儀仗的權責。
一個人的身影莫名地浮現在他的腦海。
難道是她的主意
“何日行動”
“明日亥時。”
玄燁的筆在紙上頓了一瞬,淡淡道“今日就做。”
葉克蘇一怔,一時間未明白過來為何皇上會突然讓他提前行動。此事兇險,皇上本就是臨時起意,萬一做不妥,將來若被翻出來也是一樁罪過。
“辦不到嗎”
葉克蘇一激靈,忙單膝叩首,“能做到,奴才這就去辦。”他抬起頭來,“那僧格臺吉求娶鰲拜之女的事,可有需要奴才去辦的”
“殺。”玄燁語氣淡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驚駭劃過葉克蘇眼底,心中閃過一絲猶豫,卻終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奴才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