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也想了起來,連連點頭,“還真是,就在隔壁那條胡同。我這就叫人去請不一定在家啊”
挽月認真同玄燁道“真的不用叨擾,我也不想大張旗鼓,弄得宮中人人都知道。我哥哥同我說過,北京城沒有秘密。城東有人吵架,一炷香的功夫城西的人就能給你背出來。傳出去,指不定成什么呢我也怕我家里人擔心。”
“也好。”玄燁向孫氏看看。
孫氏笑著與挽月說道“這跌打損傷一百天,現在覺察不出痛處,等晚上回去睡一覺,第二日才是真的疼。你若不好意思,我帶你到我房中,都是女眷,給你先擦些藥。萬一真摔得不輕,及時上藥也是有極大好處。待會兒您就趕緊回宮去讓太醫瞧瞧。”
挽月應聲頷首。
曹家的院子不似明珠家講究錯落有致、借鑒江南園林的風格,是典型的北京四合院。她聽曹寅說過,他們一家都是包衣,孫氏曾是皇上的乳母。她暗自打量著孫氏,年歲約莫將近四十,頭發用桂花油抿得油光水滑、整整齊齊,眼角沒什么細紋,一雙手保養得當,一看便知日子過得挺舒心,并不需要操勞。
如今她的丈夫要做江寧織造這樣的肥差,兒子又是皇上跟前得信任的御前侍衛,從情感上說親如手足一點都不為過。她自然也心情舒暢。
挽月在孫氏和婢女的攙扶下,慢慢到了女眷內院屋子。
孫氏扶著她坐下,挽月客氣道“嬤嬤,您讓我自己來吧。”
“小姐就不要跟我客氣了。嬤嬤我呀,看得出來,您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
“嬤嬤折煞我了,我只是乾清宮的代詔女官罷了。”挽月垂了垂手,兩股編得細細的辮子耷在肩頭。
孫氏笑而不語,接過婢女手中遞上來的藥,替她挽起了褲腳。
“在皇上七歲那年,也像您這樣摔過一回。那時候,先帝爺特別寵幸董鄂皇貴妃,什么后宮里的佳麗都顧不得了。皇上啊,雖然嘴上不說,但是日日夜夜都盼著他的皇阿瑪能來,哪怕訓斥他一句。”孫氏一邊給挽月上藥,一邊娓娓道來。
“終于盼到入秋的時候,先帝去南苑狩獵,也把皇子、宗室子孫都一同帶上。皇上和曹寅淘氣,爬上了樹,摔了下來。正巧被路過的先帝爺看見了,就趕緊宣了太醫。先帝問他疼不疼,他說不疼。可到先帝和太醫都走后,他在我面前,才哭出聲來,說嬤嬤,好疼。我問他,為什么剛剛皇阿瑪在的時候不哭不說疼這樣皇阿瑪就會心疼他,說不定會多留一會兒,你不是很想念皇阿瑪嗎他卻說,可如此這般,皇上一定會責怪曹寅還有顧問行護主不利。只要他念書念得好、騎進,皇阿瑪一定會來看他。”
孫氏抬起臉時,挽月依稀能看見她眼中晶瑩的淚花與欣慰的笑意。
“
所以他是知道摔得重是有多疼,更怕你是一路忍著故意說不疼。
挽月微微垂首11,心里道我才不會忍著疼不說了,我一定有一點點疼,也要說成很疼很疼。
曹家找來的藥效果不錯,才涂抹沒一會兒,挽月就覺腳踝處清涼至骨頭,走路也沒那么酸痛了。
見她自如了許多,孫氏反而笑著叮囑“挽月小姐可不能大意了,現下只是被藥暫時緩解,您若不留神,回去會更嚴重。”
曹璽忙對曹寅道“諫亭,你護送皇上和挽月姑娘回去。”
曹寅不情不愿地應了聲,心里道阿瑪您懂什么呀人家倆人出來,什么旁人都沒帶,為的就是待一處。他跟著湊什么熱鬧嫌腦袋不夠亮
不過皇上這回倒沒有拒絕,他讓挽月坐馬車里,自己與曹寅騎馬。
他站在曹宅的門口,不舍地望向曹璽與孫氏。對他來說,孫氏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比生母佟佳氏還長。此去江南,不知再見何時年月,興許就再無機會了。
可身份是一重永遠不可逾越的大山,君就是君,包衣奴才就是包衣奴才,他永遠都不可能對孫氏流露出超越身份的真情。
孫氏看了一眼挽月,又看了一眼玄燁,忍住眼淚,笑靨舒展點了點頭,“這姑娘可真俊一看就是好姑娘”
玄燁被觸碰到心底的柔軟,他對孫氏也頷首,笑道“曹璽、孫嬤嬤,你們保重身體。江南風景好,氣候宜人,很適合調養身體。過幾年待一些事情平息了,朕就去江南游山玩水,到時候可要住你們家里。”
曹璽和孫氏忙不迭點頭,“二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