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谷雨摘下霧蒙蒙的眼鏡順手擱在旁邊,隨口問道“怎么會無聊,上班多忙啊”
說完徐谷雨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是說錯話了。其實徐凜遙來之前叮囑過他,跟他說不要和云城聊工作,也不要和云城聊收入,徐谷雨其實一直記得徐凜遙的話,但剛才大概是泡昏頭了,所以順口就說了出來。
好在云城也沒生氣,連回話的語氣都挺稀松平常的“你們有工作當然忙,我一個無業游民,能忙到哪去。”
徐谷雨不太好意思地說了句抱歉,然后天就被這么聊死了。
倒是云城趴在溫泉池邊,突然有點睡不下去了。
其實他倒也沒有生氣,因為比起外面的人說他的那些,他家里人說得反而要難聽百倍、千杯。有時候外人反而還會顧忌你脆弱的自尊心,怕那句話說重了會傷害到你,倒是家里人,知道你的弱點在哪里,所以句句直擊要害,而且每一次還打著愛你為你好的幌子。
其實云城以前也想過要找個班去上的,在云錦堅決不肯讓他去自家公司之后,云城也賭氣出去找過一陣子的工作。
他大學學的是藝術設計,雕刻、首飾、陶瓷工藝都是他的專業內容,他也有一些同學后來改行去做了室內設計,這也是他上次設計花園的時候,隨手就能自己畫出設計圖稿的原因。
但錦州就這么大點地方,他出去找事情做,總是會碰到熟人。別人一聽他自報家門,就會半真半假的說“廟太小容不下他這尊大佛”,要不就是名義上雖然給了他工作,卻希望通過他,去跟云錦或者是云家扯上關系。
他自己都跟家里鬧得那么僵,哪里能給別人攀上什么關系,所以不僅沒因為云家沾上什么光,倒是因為云家錯失了不少工作機會。
而且那時候他剛剛大學畢業,要經驗無經驗,要能力能力其實也就一般般,反正算不得什么在藝術方面特別天賦異稟的那種人,于是就算好不容易找到了工作,那些人或多或少的也對他有點兒明嘲暗諷的。
這個說“你一個大少爺,何必跟我們這些社畜一樣辛苦打工我要是你,就回家去繼承家產,反正就算你這一輩子不工作,也是吃喝不愁的。”
那個說“大少爺不愧是大少爺啊,來上班都開蘭博基尼,不像我們,打一輩子工,連蘭博基尼的車門往那邊開都不知道。”
他想著既然別人嫌他太高調,那他就低調一點,于是換了普通的衣服,換了普通的交通工具,試圖融入這些人的圈子里。結果這些人還是有話說。
云城那時候年輕,臉皮薄,被人說幾句,就覺得這個班不上也罷。
正好那時候又碰到了云舟舟的母親,莫名其妙地又有了云舟舟,于是就這么渾渾噩噩的,一路過到了現在。
如今被徐谷雨再一次問起工作的事情,云城那顆死了很多年的事業心,突然就忍不住有點蠢蠢欲動,是不是自己也應該考慮去找個班上上反正這一天天的,也真的是很無聊的。
陸與書和徐凜遙在溫泉館里連泡湯帶休息的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才渾身輕松暢快地換好衣服出來。
原以為等在外面的會是徐凜遙的老公,結果沒想到等在外面的居然是云城。
云城站著等陸與書的地方,是酒店的一個回廊。廊后種植了一大片芭蕉樹,此刻雨打芭蕉,聲聲清脆。云城大概是怕冷,襯衫外面裹了件輕薄款的長風衣,就那么倚靠著回廊的廊柱,伸手去接那芭蕉樹葉上跌落下來的雨水。雨水順著芭蕉葉的紋理往下滴,好似連水都變得翠綠翠綠的,就那么流過云城的手指,再跌碎在青石路面上。
徐凜遙之前跟陸與書聊了云城半天,此刻一出門就撞見真人,突然有點不好意思看他。于是都不等陸與書開口,匆匆丟下一句“孩子們估計都餓了,我先帶他們去自助餐廳吃點兒東西,你倆慢慢聊”,就迅速逃離現場。
陸與書走過去,在云城身邊站定,語氣遲疑地問道“你這是,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