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臨死之前痛罵于他,又撞傷了腦袋。
如果,如果大哥對他不滿,欲要除他,此番實乃千載難逢的絕佳機會。
朱標掃過滿是倉惶,連手都在發抖的弟弟,轉開眸光,道,“父皇年老駕崩,鳴鐘。”
朱元璋駕崩之初,正直朱標手術的關鍵時刻。
之后手術結束,可麻沸散未過,他仍陷在昏睡里。
雖手術順利,可誰也沒法保證他的情況,為防止意外,皇宮戒嚴,喪鐘未鳴。
如今,他已無性命之憂,總算有了主事之人,眾人也都有了主心骨。
黃昏時分,北平城里,家家戶戶炊煙裊裊,忽聞自皇城而來的悠揚鐘聲,無不震驚。
皇帝,太子,現都臥病在床,那么此番,到底是誰
三、四、五、六
所有人都高高提起了心神,若太子薨,鳴鐘六聲。
慶壽寺禪房里,姚廣孝緊緊捏著佛珠,力道過大,以至于指尖都隱隱發白。
洪武一十四年未過,太子難道連三十八歲的壽數都沒有么
他對面的袁拱同樣震驚,太子怎么會熬不到明年
姚廣孝急急取了袈裟,如此關鍵時刻,他必須得趕去太孫身邊。
可他剛摸到門,第七道鐘聲遠遠傳來,接著第八道,第九道,余音繞梁,久久未散。
姚廣孝一顆圓溜溜的光頭鑲了兩只圓溜溜的眼珠子,他震驚地看向好友。
九道喪鐘,是皇帝,竟然是皇帝駕崩
袁拱面色慘白,搖搖欲墜,怎么可能是皇帝。
從面相看,皇帝命硬如磐石,其壽數綿長,至少七十,如今不過六十三而已。
袁拱退了數步,直到脊背撞在桌沿。
他引以為傲,無人可比的相面之數竟有錯漏,竟有錯漏
寒冬臘月,禪院靜謐,鳥雀也無,可突然響起一道渾厚的,暢快的笑聲。
姚廣孝仰天高呼,“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皇帝死,太子活,政權定會平穩轉移,太孫也有時間成長,完美,實在完美
北平城內,與他同感之人不在少數。
九道喪鐘鳴響,晉王朱棡眼淚如同泉水奔涌,但心頭的緊繃之感驟松。
倘若此番身故者是大哥,他們兄弟幾人必將立于風口浪尖,萬幸
冬夜沉沉,馬蹄踏過青石板路的聲音,穿過北平城大大小小的街,最終匯聚至午門邊。
年已八
十的劉伯溫佝僂著背,由兩個兒子一左一右攙扶著蹣跚過已掛起白布的宮道。
以他為首,眾人祭奠過朱元璋后,紛紛請求太子登基,國不可一日無君。
但有個問題,北平雖為新都,可到底還沒有正式遷都,按理,朱標應當返回京師登基。
常樂略略皺眉,她是不同意返回京師的。
時值寒冬,山高路遠,朱標尚未痊愈,哪里經得起千里跋涉,來回折騰。
劉伯溫稍稍抬眸,掃過未發一言的太子和太子妃,道,“北平乃是新都,新宮也已落成,先皇也在,太子登基,自無不妥。”
晉王朱棡身為宗室,也贊同道,“誠意伯所言甚是。”
對此,殿內眾人紛紛附和。
無論是從太子的安全,還是遷都,亦或自身利益,他們都希望能在北平舉辦登基儀式。
與之相對應的,京師的文武百官自然是希望朱標返回京師。
當然,最終決定權在朱標。
他掌政近一十年,百官也都知曉其仁慈寬厚的表象里頭,是與先帝如出一轍的殺伐果斷。
而且也同先帝一樣,無論是文治,還是武功,太子從來不是他們可輕言影響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