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要去給皇后掃墓,太子來謝家門庭,探望母家,也就變得十分正常了。
謝幽提前回家,站在前廳當中,手腳都不知道該怎么擺。
他十分的緊張,孟昔昭看著他,很想對他說,別怕,崔冶比你還不自在。
雖說是舅甥關系,但他倆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了,太子掌權以后,謝幽依然是大理寺少卿,根本沒資格進宮,所以也沒機會跟太子修復關系。
謝原在皇宮里,謝韻因為被欺負過,不敢出頭,以至于這氣氛,就一點一滴的尷尬起
來。
謝幽試圖把太子小時候愛吃的東西遞給他,然而太子看著那盤子吃食,早就忘了這是什么東西。
別說他們了,孟昔昭自己都快感到窒息了。
好在很快,崔冶自己就提出來,想去見見房陵郡公,孟昔昭跟謝家通過氣,提前說過這件事,謝幽在家里給他爹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無非就是希望他爹見到太子以后,熱情一點,他爹什么都沒說,既不答應、也不拒絕,讓人摸不清到底什么意思。
于是,此時此刻,他只能跟孟昔昭一起站起來,忐忑的看著太子走向里面,等關門的聲音傳來,他和孟昔昭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擔心。
好怪。
而屋子里,氣氛也沒好到哪去。
太子是過了一段苦日子,但那只是他的精神而言,他的物質上,哪怕最苦的時候,也比宮外的人強。
是以,他從沒見過如此陰暗的屋子,窗子緊閉,還覆著一層窗紗,屋子里有一股腐朽的味道,不知道是家具,還是人。
他皺著眉,看了一圈之后,才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那個老人。
老人像雕塑,好像走進來的人不是太子,而是鬼怪,他一動不敢動,過了許久,他才緩緩抬起眼睛。
看到那張和自己女兒有一半像的臉,他的嘴唇和臉皮一同哆嗦了一下,仿佛受到了什么驚嚇。
崔冶心里的感覺更加不好了。
但他是個懂禮的人,謝皇后教導過他的那些年,始終都讓他學習做一個謙謙君子,心中無論如何想,在禮數上,他都是不會出錯的。
于是,他彎下腰,要對房陵郡公行禮“孫兒見過外祖父,祝外祖父,福壽綿長。”
房陵郡公望著他,半晌過去,他顫顫巍巍的起身。
他的年紀和吳國公差不多大,而吳國公依然能騎馬打獵,他卻連行走都不那么利索了。
崔冶沒聽見他讓自己起來,他只好主動起身,然后看著這個陌生的老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
最后,咣當一聲,跪在他面前。
崔冶“”
夭壽了。
打天壽帝鬧著要廢后那年開始,房陵郡公就再也沒有情緒外露過。
女兒活著的時候,他試圖為女兒奔走,但下場是,他被下獄,他兒子被貶官。
他救不了女兒,也幫不了兒子,反倒要看著自己的一雙兒女,怎么為他奔波。
尤其他女兒,在被皇帝厭棄、羞辱之后,居然還要為了自己這把老骨頭,低聲下氣的去求皇帝,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跟崔家比起來,謝家的權威如同一顆黃豆,他從未感受到自己是如此的無能,也再無法感受到一點點的尊嚴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