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無風的小院里突兀起了一絲風,卷起皇后面前的書卷,沾了金粉的筆墨落在謄寫經書的硬黃紙上,劃染一片落金。
地上的銀杏葉緩緩起落,沒了聲息。
溫凝見皇后驀然變了臉色,不由下意識往身后望去,卻見蕭云辭不知何時出現在后方,此時正背著手緩緩朝著這邊走來。
他今日一身玄色衣袍,尊貴沉穩,腳步一動,便帶起衣袍浮動,一股逼人的氣勢,比皇后方才的那些威脅語句震撼人心百倍。
雖為太子,卻已有十足的帝王之相。
溫凝心中一咯噔,說曹操曹操到。
她想到自己方才在皇后面前提到太子還好,自己沒有說什么過分的話,雖然“光風霽月”這類的詞對他而言幾乎是八竿子打不著,可終究是褒揚之詞,即便蕭云辭聽見也沒什么大礙。
她稍稍安心了些,轉而朝著太子行禮,“臣女溫凝,見過太子殿下千歲。”
小院中一片壓抑的安靜,蕭云辭緩緩在溫凝跟前站定,并未如以往那樣讓她免禮。
溫凝睫毛眨了眨,感覺到他沉沉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著實有些灼人。
她剛剛安下的一顆心,又再次提了上來。
難道還是說錯話了
他不喜歡“光風霽月”這樣的形容嗎早知道應當用“文韜武略、智謀雙全”。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蕭云辭忽然開口,語氣不見半點慍怒,反而帶著一絲笑意,“怎么,惹的母妃不高興了”
未等溫凝開口,皇后已經搶著開口道,“皇兒,過來怎么也不讓人通傳一聲。”
“給母后請安。”蕭云辭話音還未落,便聽皇后帶著笑意說,“免禮,皇兒來坐。”
她一幅親切之態,隨后招呼人將桌面上紛亂的硬黃紙與散亂了金粉的筆墨都收走,隨后便有小太監上來,不動聲色便要收走那只青玉凈瓶。
“你等等。”蕭云辭聲音如利刃,小太監聞言,渾身一抖,嚇得凈瓶差點拿不穩。
溫凝維持著低眉順眼的模樣,不看面前景象,只維持著行禮的動作,完全猜不準蕭云辭究竟準備做什么,心中惴惴不安。
蕭云辭看了眼凈瓶,“母后,這凈瓶眼熟。”
“是溫凝送去太后那兒的。”皇后看了一眼溫凝,笑道,“不說這些了,溫姑娘,你快起來。”
“她既然惹惱了母后,便不能起來。”蕭云辭聲音幽冷,沒有看溫凝,反而看向皇后。
皇后眉間一跳,只覺得蕭云辭話里有話。
溫凝繼續行禮,額頭上冒出些汗意,維持這行禮的姿勢不是一般的累,她的腿有些發顫。
“倒也沒有惹惱,只是與她說些話罷了。”皇后笑道,仿佛想要息事寧人,“宮外的姑娘不講規矩也是尋常,不如讓她退下吧。”
“哦”蕭云辭看向溫凝,“不講規矩,溫凝,你可知錯”
“臣女知錯,請娘娘責罰。”溫凝知道蕭云辭實則是在幫自己,立刻跪了下來,一副認罪的模樣。
她心中卻是松了口氣,跪著要好受多了,再那般行禮,她恐怕要站不穩那才是真正的失禮。
可皇后卻是臉色僵硬,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太子此舉看似替她出氣,實則將她架在火上烤,她今日只是頭腦一熱,也是想替太后解憂,便出面警告溫凝。
于她而言,喊宮中人過來伺候實屬尋常,卻沒有想到太子居然會在這個時候來她景和宮,還是這般態度。
如此,便造成如今的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