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兒子身體不好,何叔哪里打過他,一棍下去手也有點抖。
可想想鄭大奎年紀輕輕就沒了,二立差點也
他狠狠心,又一棍子抽了下去,“我要干嘛我要打死他這個兔崽子一天天好的不學壞的學,要沒陳寄北兩口子攔著,今天躺棺材里的就是他”
已經是六月份了,何二立穿得并不厚。棍子抽在身上,發出“啪”一聲脆響。
這下別說何嬸兒,何二立的妹妹何云英都聞聲跑了過來。
“爸”何云英剛剛開口,就被何叔一眼瞪在了那,“你給我站住”
何叔不顧阻攔,又是兩下抽在何二立身上,“別人開了工資都是家里拿著,每個月給兩塊錢零花。你媽心疼你,讓你自己拿著,就是讓你出去賭的”
又抽一下,“我和你媽本本分分一輩子,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敗家子”
再一下,“你這么想作死,我看也不用別人動手了,我今天就打死你早打死早干凈,省的你又不知道跑去跟誰鬼混,讓我跟你媽白發人送黑發人”
越想越氣,越想越心寒,何叔手下一點力道沒留。
何二立病著,本來還有點迷糊,身上火辣辣挨了幾下,終于徹底清醒了。
“何保忠你真要打死他嗎”
何嬸兒大喊一聲,還撲上去抱住兒子,何二立卻突然嘶聲道“媽你別攔,讓他打”
這個臉色蒼白的青年不知何時已滿面是淚,“我該打讓他打”
身上再疼,能有刀子砍進肉里疼
想著自己找過去看到那一幕幕,他痛哭失聲,“大奎死了,大奎他死了挨了七刀,我去的時候,他腸子還淌在外面,都是血全都是血還有馬小寶”
鄭大奎媽跑了,爹又是個爛酒鬼,連個幫他好好收尸的人都沒有。
要說何二立跟鄭大奎多要好倒也未必,可那么個活生生的人,就這么慘死在了他面前
何二立一閉上眼就是那一幕,哭著哭著,竟然趴在炕邊干嘔起來。
他從小身體就不好,跟人打架也很少贏,出去賭,是這輩子做過最出格的事。
何嬸兒已經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既心疼又后怕,更恨這個小兒子不爭氣。
“你說你學什么不好學鄭大奎去賭鄭大奎那是什么好人嗎十幾歲就在街上亂晃。要不是那幾年實在缺工人,他這種人,根本沒單位愿意要。”
一邊掉眼淚,她一邊去捶打何二立,又不舍得下太大力氣,倒先把自己哭了個夠嗆。
何云英見了,趕忙過去幫母親順氣,何嬸兒又抱著她哭作一團。
何家一晚上雞飛狗跳,到半夜才消停。何二立生了病又挨了打,第二天自然沒能去上班。
經過一晚上的發酵,這件事傳得更廣了。由于鄭大奎就是食品廠的工人,馬小寶的父親馬四全還是食品廠大師傅,食品廠還特地開了個大會強調紀律。
食品廠的活不重,本來還有人趁著休息打打牌,不玩錢,這下連撲克都不敢往廠里帶了。
提起馬四全眾人更是唏噓,七級工一個月將近一百塊的工資,本來挺讓人羨慕的。可等馬四全和馬小寶都住了院,大家才發現他干了這么多年,家里竟然沒多少存款。
“家有金山銀山,也扛不住敗家子敗家。”
“一個月九十多啊,就他們爺倆花,我家六口人一個月才七十多塊錢。”
“聽說他那手指就算縫回去,也沒以前靈活了,哎”
周小梅聽著,忍不住快走兩步,跟周雪琴嘀咕“你說德柱他師父傷成那樣,以后還能干活嗎他要是沒法干了,木匠房是不是就是我們家德柱說了算了”
說到這,她還得意地瞟了眼跟小張他們走在一起的夏芍。
周雪琴一聽瞪了她一眼,“少想那些有的沒的,當心讓馬四全知道,給你家德柱穿小鞋。”
“我這不是只跟你說了嗎又沒跟別人說。”周小梅討好地沖她笑,“反正陳寄北不成手,要挑大梁,還得是我們家德柱。到時候陳寄北在木匠房干活,還得看德柱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