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陳寄北就算不被土產調走,他還有個表哥在省商業局呢,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兩全其美
“現在也只能多找兩個學徒給老馬,指望能帶出來一個了。”劉主任長長吁出一口氣。
胡副主任沒說話,端起缸子喝了口冷茶。
陳寄北有本事,是他第一個發現的,后來把桶送去給陳寄北修給陳寄北做,也是他一力促成。現在人走了,最覺得可惜的就是他,可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消息很快傳出去,知道這件事的俱是嘩然。
陳寄北這半年太出風頭,有覺得他年紀輕輕能力出眾的,也有看他眼紅覺得他輕狂的。
他這次回來沒得到廠里的重用,還有人在背后幸災樂禍,尤其是出了酒廠拒借那事之后。前些天又被土產借走,更是有人說他那么喜歡往土產公司跑,怎么不調到土產公司去。
誰也沒想到他真的調去了土產公司,還是因為做出了誰都不會做的圓肚子木桶,被人搶走的。
也有人不信,可陳寄北早上送完夏芍,真去木匠房把個人物品都收拾走了。
他去收拾的時候馬四全還沒來,只有曹德柱在燒炕。
看到他,曹德柱神色很是復雜,似乎是輕松,又似壓了層敬畏。
陳寄北記得當初馬四全尋機罵了他一頓,把他打發去劈竹子,他分明看到曹德柱是松了口氣的。可如今曹德柱再看他,早沒了當初的忌憚和嫉妒。
大概距離差得太遠,遠如天塹的時候,就生不出什么忌憚了,畢竟根本就不在一個層次上。
沒想到在大門口碰到馬四全,馬四全竟然丟下板車追了上來,“小陳”
老頭兒個子不高,穿得又厚,跑起來動作笨拙,差點被地上的積雪絆了一跤。
既然要走了,該了結的前塵往事總該做個了結。
陳寄北頓住腳步,聲音雖冷淡,可還是叫了聲“師父。”
那一刻馬四全看著他,竟然覺得自己特別矮小,矮小得甚至有些無地自容。
“我我沒想把你逼走。”他有些艱難地開口,“我就是想再拼一把,想著你
年輕,再等四年也才二十五我真沒想把你逼走。”竟然有些語無倫次。
我知道。”陳寄北望著他,聲音、眼神很平靜,一如他剛回到木匠房的時候。
當時馬四全看他的眼神雖有忌憚,偶爾也閃過掙扎,他就知道馬四全還是把中秋那件事記在心里了。只是在護崽的本能面前,這些掙扎全都變得不重要了而已。
那雙過分漆黑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我只是覺得這樣各自安好,才是真正的兩全其美。”
各自安好
是指他不影響他升八級工,他也不影響他發展嗎
陳寄北說完那句話就走了,獨劉馬四全愣愣站在原地,半晌不能回神。
他覺得他沒想把人逼走。
他覺得哪怕對方再等四年,也才二十五歲,不像自己,再不拼一把就沒機會了。
他不愿意承認,可說到底,他不就是自私,就是在倚老賣老
憑什么人家年輕,就一定要等他四年,就一定要被他壓著不能出頭
他那么對陳寄北,陳寄北卻一點沒鬧,反而選了這種離開的方式,已經是對他最大的成全。
成全他一個老父親想要護犢的心,成全他們那僅有的一點師徒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