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別近二十年,陳寄北還清晰記得回老家的路,老家的人卻顯然不怎么記得他了。
也是,他走的時候還是個少年,又瘦得厲害,如今卻是個三十多歲的成熟男人了。眉眼雖還淡淡的,氣質里卻滿是沉穩與從容,再沒有了當初的冷漠和尖銳。
兩口子進了村,一路的人或打量或疑惑,都有些好奇哪來相貌、氣質都這么好的一對夫妻。
陳寄北卻沒急著回家,腳步一轉,敲了敲另一戶人家的門,“陳慶揚在家嗎”
出來的是個五十左右的婦女,疑惑地打量兩人,“他去看著村里通電了,你們找他有事”
陳寄北點點頭,和對方問了具體的位置。
一直到問完離開,對方轉身回院里,才忍不住嘀咕“這誰啊怎么瞅著有點眼熟”
陳慶揚倒是對陳寄北還有印象,畢竟去東北接過陳父。
見到陳寄北和夏芍兩口子,他有些意外,又不是特別意外,“你們回來了。”
這讓夏芍不動聲色挑了挑眉,看這架勢,搞不好陳父還真是病了。
果然陳寄北一問,陳慶揚點頭,“安二叔是病了,躺在炕上有一個星期了。”還嘆了口氣。
只是這口氣嘆得頗為復雜,不知為什么,對方還看了陳寄北一眼。
這一看就是還有事,都不用對視,夏芍已經開口問“我記得爸他身體挺硬實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陳慶揚聞言微滯,“身體再硬實,也是七十歲的人了。”
這更肯定了夏芍心中的猜測,她干脆讓陳寄北拿出那封電報,“不是我們多心,主要家里還給我們發了這樣一份電報。我們實在摸不著頭腦,想著揚哥你是實在人,先來找你打聽打聽。是我們想多了最好,不是,我們也能有個準備。”
村里人對陳寄北有偏見,對夏芍卻沒有。
當初去接人,陳慶揚跟夏芍也是打過照面的,對她印象還不錯,接過電報一看,立即嘀咕了句“這八成是安二嬸讓發的,慶寶才多大,能知道這些事”
見陳寄北和夏芍都看著自己,他又嘆了口氣,“你們都回來了,這事我不說
,早晚也得知道。”
找了別人先幫自己看著,自己帶著兩人去了村支部辦公室,“這事說起來,還是因為慶豐。”
“陳慶豐”夏芍有些意外。
轉頭去看男人,陳寄北眼底卻有些晦澀,熟悉默契如她,一時都難以辨清里面的情緒。
提起陳慶豐,陳慶揚再次看了眼陳寄北,神色愈發復雜,“你們也看到了,咱們這今年開始通電了。隔壁汪家村有采石廠,比咱們村有錢,一聽說要通電了,村里立馬出錢買了臺電視,準備放在村支部大家看。你們城里回來的,電視肯定認識,就那種彩色電視機,花了好幾千。”
這話看似風馬牛不相及,夏芍卻忍不住再次去看陳寄北的神色。
男人表情未變,眼底卻飛快閃過一絲嘲諷,和一絲果然如此。
“就上個星期,汪家村那臺電視突然丟了。全村都找遍了,也沒找到。”
陳慶揚顯然有些尷尬,頓了下,聲音也變低了,“后來查出來,慶豐他姥姥沒了,他跟著他媽回了趟娘家。還有人看到他扛著個紙殼箱去縣里,說是去賣雞蛋。”
“陳慶豐他媽姓汪,隔壁汪家村的。”陳寄北淡聲給夏芍解釋了句。
夏芍懂了,估計東西是陳慶豐偷的,事情鬧出來,把陳父給氣著了。
她沒有追問那些細節,“所以爸病了”
自己村的人偷了別人村的東西,還是自己家親戚,陳慶揚哪能不尷尬。聽夏芍沒有追問,他松了口氣,“人當時就厥了過去,醒了之后這半邊就不能動了。”
看來是中風。
陳父年齡大了,突然生了這么場大氣,激動之下的確有可能中風。
“那臺電視呢”陳寄北突然問。
陳慶揚一窒,“賣了,說是賣了六百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