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平和。
恍惚間,又回到寧蔓還在的時候。
那時她剛上小學,放學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大喊“媽媽我好餓,學校的飯又少又難吃,我要吃你做的”
寧蔓一邊幫她解書包,一邊在她鼻子上刮一下,笑著說“嬌氣包。”
寧枝才不聽,她抱著寧蔓的大腿撒嬌“我不管,我就要,我最喜歡吃媽媽做的飯啦。”
后來,寧蔓離世,連帶著寧枝也大病一場。
病好后,她大概懂得發生了什么,再也不提這些要求。
“寧枝”
好像有人推了他一下,寧枝睜開眼。
她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眼前一片柔和的昏黃。
寧枝動了下,發覺自己正靠著奚瀾譽的肩,她忙挪開,“我怎么睡著了”
奚瀾譽淡淡瞥她一眼,提醒“你哭了。”
“啊”寧枝手忙腳亂,伸手在臉上摸了下,一片冰涼的濕漉,怪不得剛剛說話覺得嗓子有些啞。寧枝有點慌,“我有說什么嗎”
奚瀾譽沒看她,往身側遞了塊質地柔軟的手帕,嗓音平淡“沒有。”
寧枝呼出一口氣,輕聲“那就好。”
奚瀾譽指尖捻了下手心的沉香。
耳邊響過,方才她夢中的那聲,近乎囈語的媽媽。
醫院走廊,寧枝剛出診室,正準備休息會兒。
紀斯何突然從背后喊住她“誒,小寧,跟我去下院長辦公室。”
寧枝停在原地沒動,待紀斯何從后面趕上來,她側身問“老師,是有什么事嗎”
紀斯何邊走邊說“107房有個病人,顳葉部位長了個腦膠質瘤,得動手術。”
寧枝了然“是不是經濟有困難”
紀斯何嘆氣說“是啊,手術費、住院費、醫藥費報銷后起碼也得好幾萬,這家務農的,哪兒拿得出這么多。這不,昨兒剛發的催費通知單。”
“患者手術安排在后天,之前住院的錢沒補齊我這也做不了手術。人家兒子求到我面前,說他媽準備放棄治療,不花這錢。那么大個男人紅著眼說,能不能通融通融,先給他媽做手術,他去籌錢。你說說,這我能不幫嗎”
寧枝聽完,沉沉嘆口氣。
醫者仁心,在醫院工作就是這樣。
每天見多生離死別,明明都要麻木了,可當她真的再聽到這些,心里
依舊觸動。
她看向紀斯何“老師,
其實我”
紀斯何抬手阻止她“小寧,
你記住,我們神外每天都會接待無數個這樣的病人,如果每一個你都出手幫,你有多少家底夠掏的”
寧枝“可是”
紀斯何很堅決“總之你別管,一會兒院長要是急眼了,你就假裝把我拉出去,大家都有個臺階可下。”
寧枝“哦”了聲,垂頭沒說話。
紀斯何看她這樣,想了想又說“當年我跟你一樣,剛進醫院的時候這個也想幫,那個也要管,每個月的工資凈貼給他們了。可是后來,我有家庭有孩子,我也得顧我自己的小家。小寧,你就當我自私吧。這個世上,苦的人那么多,幫不過來的。我們身為醫生,能做到盡心盡力,問心無愧,就已經很好了。”
說完這話,兩人正好走到院長辦公室。
紀斯何扣了下門,那門一開,寧枝驚訝發現,奚瀾譽也在里面。
還是上次那位置,日光自他背后傾瀉,而他隨意地坐在那里,手里端了杯茶,不知在跟吳院長聊什么。
見她進來,奚瀾譽不緊不慢掃了她一眼。
寧枝立時站直身體,莫名有點心虛。
以前,兩人沒有同居,寧枝可以從他面前走過而面不改色。
但現在,他們同住一屋檐,而且這關系還未曾公開打個不恰當的比喻,寧枝總覺得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他的目光對上有種偷情的感覺。
想了想,她還是躍過奚瀾譽,先跟吳院長打了聲招呼。
吳院長顯然記得她,笑著跟奚瀾譽說“奚總,您還記得嗎就上次吃飯那個小寧。”
寧枝聞言,指尖扣了下掌心,盡量淡定地看向奚瀾譽,微微點頭“奚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