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自己還沒開始的想象嚇到了。
原本不認為嚴重的事情突然就成了大問題。
他轉動眼珠,并沒有看那個想象中驚恐的周平。
他睡前洗漱,摘掉了隱形眼鏡。他此刻能看到周平的臉,但那張臉上的表情并不清晰。
他不能判斷周平是不是真的在恐懼。
但他可以確定他的腦后的確有東西……
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頭發。
很快,就不是余光看到頭發了。
長長的頭發揚起來,如同活物,更準確來說,是猛獸,猛地就撲向了獵物。
他的頭就是那個可憐的獵物。
他的視線被黑發遮擋,口鼻都被捂住,無法呼吸。他的耳邊只有頭發摩擦發出的沙沙聲。
他理應掙扎。
卻不知道是嚇傻了,還是死得太快,他根本就沒有做出掙扎。
等到他恢復正常的視覺、聽覺、嗅覺等等感知能力,他發現自己就站在床邊,一低頭,還能看見自己的尸體。
當然,是模糊的尸體。
他知道自己“死不瞑目”,能想象出自己的尸體是個什么表情,但看得并不清楚。
他特意看了眼床頭柜上的手表,想要估算一下自己的死亡時間,也只看到了模糊的表盤。他想要湊近了去看,就聽見嘭的一聲響。
一轉頭,他看到了昏厥在地的周平。
他下意識地跑了過去,想要扶起周平,伸出去的手卻是穿過了周平的身體。
哦。他死了。
現在大概是鬼……
他想著自己看過的那些鬼片,又嘗試了幾次。
他還嘗試著將隱形眼鏡給戴上,但他連打開洗手間的門都做不到,想穿過去也不行。
他并不是那些電影中能做各種事情的鬼魂。
他有些同情地看著昏厥的周平,說了一聲抱歉。
雖然無法幫助周平,無法戴上隱形眼鏡,但他能去看看時間。
手表上的時間距離他洗漱的時間過去了有一陣。
考慮到他變成鬼后折騰的那些事情,他冷靜地分析了一番,判斷自己當時不是被嚇傻,就是很快死了,來不及做出掙扎。
他又湊近了觀察了自己的后腦勺和腦袋下的枕頭,沒有看到異常。
那個東西那樣突兀地出現,又突兀地消失,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做完這些,他就真正無事可做了。
想要為自己復仇,都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他試著躺回到自己的尸體上。
他躺回去了。
他又坐起來了。
只有靈魂坐起來。
他感覺這姿勢有些別扭。雖然他現在并沒有觸覺,這種別扭只是心理上的一種反應,但他還是換了位置。
他坐在了床沿上,就在自己的尸體邊,背對著自己的尸體。
大腦還能活躍,身體卻什么都做不了——準確來說,是身體只能躺在床上,逐漸變硬。他的靈魂現在什么都做不了。
不過,人死了之后,不用投胎嗎?
難道說那些傳說其實都是騙人的?
黎云百無聊賴地想著,一直想到了天亮。
酒店客服進來打掃,并沒有看到他。對方很快沖出去,又很快帶著警察回來。
周平被送去了醫院。
黎云還留在客房內,看著警察如何調查自己的死亡現場。
他有時候躲閃不及,會有警察從他的靈魂穿過。
他仍舊沒有觸覺,警察也沒有異樣,但他覺得不舒服,只得退到了客房外,守在客房門口。
他實在是無所事事,眼看著自己的尸體要被抬走,想了想,跟著一起上了警車。為了不被車門擋下,他忍著不適,穿過了抬尸體的法醫,跳上了車。
他生平頭一次坐警車,沒想到還是坐在自己的尸體邊上。
這真是一種神奇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