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沉默。
狗卷棘因為術式的原因,本來就不怎么說話;廣瀨穗香也一個勁兒的埋頭盯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狗卷棘微微側目。
銀月投落淡淡光照,照亮了女孩半張秀氣面孔。
她面色蒼白,睫毛垂得很低,嘴唇也沒有什么血色,只有眼尾泛著點淺紅;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后,像是一只被拋棄了而失魂落魄的小狗。
一點也不見平時在通訊軟件里活蹦亂跳的模樣。
狗卷棘想起他在推特上刷到的生活照。
她很喜歡用拍照來記錄生活。眼睛總是會彎成漂亮的、活潑的月牙,唇角也經常抿著高興又燦爛的笑容,眸底亮晶晶的,乍看上去,像是有星子在里面閃爍。
莫名叫人移不開眼。
狗卷棘見她又吸了吸鼻子,想起之前談話時少女口中那濃重的鼻音,默默從褲袋里抽出了一包餐巾紙。
一只手遞到了廣瀨穗香面前。
掌心里還捏著包未開封的紙巾。
廣瀨穗香愣了愣,掀眸看向前側的狗卷棘。
少年無聲指了指她,冷淡眉眼染著些許擔憂。
廣瀨穗香接過紙巾,忽然鼻子一酸,壓抑許久的眼淚霎時奪眶而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其實并不想在陌生人面前展現出自己的脆弱模樣,她也不是那種會當著路人的面就哭起來的性子,她只是、只是。
心里實在太亂了。
重要的兩位姐姐因為急事沒能來參加自己的畢業典禮,她雖然失落,但仍寬慰自己這也沒辦法。
赤尾晶骨折、咖啡漫畫屋突遇怪物襲擊險象環生,她也盡力保持住了冷靜。
直至,她再次把血淋淋的過去一點一點剝開,將那個九死一生的雨夜又重新放在了眼前。
本來就在重感冒期身體很不舒服,這一樁樁事情壓下來,就像逐漸壘起了一道壩堵在了她的心口,叫她覺得連呼吸都壓抑得難受。
那包紙巾猶如最后一根稻草,僅是一點微小善意便輕易推倒了筑起的大壩。
于是眼淚決堤而出。
廣瀨穗香哭得蹲下了身,睫毛都被淚水染得濕透,在月光下閃著點點晶瑩水意。狗卷棘微微睜大了紫紺色的眼瞳,霎時手足無措起來。
他從來沒見過女孩子哭。
她的哭聲似乎有種奇特的魔力,叫他一下子就變得慌里慌張。
狗卷棘跟著蹲了下來。
他想讓她止住眼淚,又不知道該怎么做;想摸摸她的頭,又覺得好像太過親昵。手伸了又縮,僵在半空好半晌,才緩緩地、小心地,輕輕揉了一把少女金黃色的腦袋。
廣瀨穗香聲音斷斷續續“你、你別看”
她一邊說,一邊啪嘰吹出了個鼻涕泡。
還一時沒忍住,打了個十分響亮的哭嗝。
狗卷棘“”
廣瀨穗香“”
她頓時抽噎得更厲害了。
“你轉、轉過去,不許、不許看”廣瀨穗香覺得丟臉又難為情,故意兇巴巴地催促著狗卷棘轉身。
帶著濃重鼻音的哭腔落入耳朵,像被炸毛的小奶貓用毫無攻擊性的爪子撓了一下。
狗卷棘眨了眨眼,沒說什么,而是乖乖背過了身。
有路人向這邊投來或是好奇或是異樣的目光。
也有人舉起了手機。
狗卷棘側身擋住身后蜷縮成一團的金發少女,神色微冷,眼風不輕不重地掃過那個舉手機的人。
少年長相天生偏冷,沉著臉的時候就多了幾分凌厲的壓迫感。
“”
那人手上一抖,匆匆收起手機,快步離開。
云層逐漸東移。
狗卷棘一直保持著姿勢沒有動。
良久,身后的抽泣聲漸漸小了下去。
發泄過一場后,肩膀上那沉甸甸的無形重壓總算消散了一點。
廣瀨穗香終于取回自己下線的理智。
她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事,臉頰燙的厲害,簡直恨不得當場刨個坑把自己埋了。
嗚嗚,她怎么就沒忍住哭了呢
還哭得毫無形象可言。
廣瀨穗香用紙巾擦完臉,糾結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般呼出一口氣,窸窸窣窣地整理了下裙擺,從地上站了起來。
狗卷棘還是沒有回頭。
他想了想,猶豫著在手機備忘錄上打出一行字,又背對著自己伸了出去。
現在可以看了嗎
廣瀨穗香被噎了一下。
她又有點想鉆地縫了。
片刻,她悶悶出聲“可以了。”
狗卷棘這才轉過身。
金發少女顯然已經收斂好了自己的情緒,雖然還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但至少沒有再哭了。
她吸吸鼻子,滿懷歉意“對不起,我剛剛不該兇你的。”
明明對方還好心地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