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學不了啊。
江白硯垂眸一笑。
隨他笑音消弭,沒有任何征兆地,身后襲來冷香。
施黛還來不及反應,見另一只手握上她手中的紫毫筆。
藥香籠上鼻尖。
江白硯并未逾越分寸,僅僅握住上方筆桿,沒觸到她同樣握筆的手。
他身量極高,神色很淡,卻有種禁錮般的壓迫感。
屬于他的影子與氣息絞纏如網,悄然覆下。
“如此,可會冒犯”
很好聽的聲音。
平日與他隔著段距離,嗓音像是初春水面的薄冰,雖柔卻冷。
此刻近在咫尺,幾乎貼著耳邊響起,便似玉石擊水,蕩開微啞的漣漪。
這可是學神的一對一功課輔導。
施黛趕忙搖頭“不冒犯。”
出聲時,她不自覺瞥了眼江白硯的右手。
如冷玉雕成,骨節分明,因握著筆,可見淡青色血管。
還有幾道細長的、尚未愈合的傷疤,并不深,色澤淺粉。
蒼生錄里提到過,江白硯對這種小傷從不在意,幾乎不會主動擦藥。
他對自己的身體總是很不上心。
“畫符需靜心凝神,施小姐顧忌太多,下筆太雜。”
江白硯低聲道“定心,隨我動作。”
施黛的確雜念太多。
符箓講究一筆而成,但凡有一絲一毫失誤,都必須重來。她畫符時思前顧后,無法隨心而動,總落窠臼。
筆桿上端被江白硯拿持,當他用力,施黛的右手隨之一動。
手靠得太近,衣袖逶迤垂落,彼此交疊,摩挲之際,發出微不可察的輕響。
他精于此道,落筆如云煙,不過轉眼,一張除惡滅祟符被熟稔勾勒。
施黛
等等。
他怎么做到的放了十倍速嗎為什么她畫符像是烏龜亂爬
“江公子。”
施黛試探性問“能再來一遍嗎動作慢些。”
她聽見對方低低“嗯”了聲。
這回江白硯果真放慢速度,作畫般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朱砂蜿蜒,勾勒玄妙繁復的箓文,就這樣又隨他畫了幾張,十分奇妙地,施黛竟品悟出些許通達之感。
好似堅冰融化,一汪死水漸漸活泛。
身后的江白硯已松手退開一步“施小姐,再試試吧。”
施黛從善如流,重新畫符。
隨江白硯落筆時的感受歷歷在目,令她下筆順暢無阻。這回再無遲滯,如流水潺潺。
這張除惡滅祟符雖稱不上精致,比起她最初的兩作,已大有進益。
江白硯極輕挑了下眉“施小姐很有天賦。”
施黛能這么快突破桎梏,在他預料之外。他不過簡單提點,對方便將此符參透了七七八八。
居然成功了
第一次沒有停頓地畫完除惡滅祟符,施黛情不自禁揚起嘴角,仰頭看他,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明快喜悅“多謝江公子。是你教得好。”
這種時候,怎么能吝嗇夸夸
施黛得了頓悟,坐在桌前繼續畫符。漸漸地,生澀之意消散無蹤,符箓隱有流光。
江白硯垂眸,看她的動作。
施黛渾然不覺,蜷縮桌邊的阿貍身體緊繃。
救、救命。
視線所及之處,江白硯立于施黛身后。因是站立,影子將后者整個籠罩,如同污濁沼澤,稍有不慎,就會被吞沒。
他目光雖淡,卻好似危險的蛇,無聲游移,逐一爬上她的指尖、手背與腕骨。
這樣的眼神不含旖旎,阿貍有理由相信,江白硯這個瘋子正在思考,用長劍刺入施黛皮膚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