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苗疆。
春天是個好時節,沉寂已久的大昭重獲生機,綿亙青草破土而出,從山腳到山巔,形如一片碧綠水波。
草長鶯飛,山中花影蔥蘢,一蓬蓬一簇簇,叫人想起迎面盛開的煙霞。
施黛走在蜿蜒山道上,提起長至腳踝的桃紅襦裙,左右張望。
這是她和江白硯成婚后的第一年。
如今妖魔元氣大傷、四海祥和無患,趁此機會,兩人按照約定,前往大昭各處出游。
施黛選中的第一個目的地,是苗疆。
論風景,苗疆地勢萬變,潮濕多雨,處處可見郁郁蔥蔥的高山丘陵,每一株花草都生長得極有特色。
論民俗,大山深處奇詭莫測,蠱術、趕尸和落花洞女的傳說皆來源于此,對于施黛這類好奇心強的人來說,吸引力不言而喻。
就是山路太難走了些。
眼看到了下午,兩人走走停停已有三個時辰,施黛跺一跺發酸的腳。
累是當然的,但她的注意力不在這兒,眉開眼笑側過頭去,照舊神采奕奕“快看,這里有好多花花草草。”
長途奔波不算什么,只要有趣好玩,她能忍。
江白硯跟在她身旁,低應一聲“嗯。”
穿著白袍進山,容易弄臟。
在施黛的攛掇下,他今日換了件朱墨色勁裝,腰間束一根深黑腰帶,襯得身段修長,格外惹人注目。
伸手替她捋起被風吹亂的碎發,江白硯問“喜歡”
山路崎嶇,一朵朵不知名的野花爭奇斗艷,全是瑰麗至極的紅與紫。
施黛很中意這幅生機勃勃的場景,誠實點頭“嗯。”
江白硯道“既然喜歡,不妨摘些帶回去。”
成婚后,兩人住在長安的大宅里,宅邸風光秀美,頗有園林意趣。
施黛閑來無事,常常擺弄花草,給庭院增添幾分生機。
江白硯的提議正中下懷,施黛欣然點頭,聽他又道“除了養著,還可做成干花糕。花期太短,制成糕點,能吃到明年春天。”
畢竟她很愛吃清甜可口的小甜糕。
被他兩句話說得心情大好,施黛踮起腳尖,飛快往江白硯頰邊親上一下,旋即雙手合十,故作一本正經“那就仰仗江沉玉的手藝啦。”
江白硯笑笑,循著她的意思接話“不敢當。”
山間多花,全是施黛沒見過的品種,不同于長安城隨處可見的牡丹芍藥,苗疆的花朵更加小巧繁雜,晃眼望去,像滿天星。
一只蝴蝶停在花瓣上,因他們的腳步聲展翅離去。
施黛有自己的小算盤,摘下幾朵嫣紅的小花,站定在江白硯跟前。
她勾一勾手指頭,是讓他低頭的意思。
雖然不清楚施黛的下一步動作,江白硯沒遲疑,乖順俯身。
不過轉瞬,他發間多出鮮妍的花枝。
把小
花別在江白硯頭發上,施黛滿意笑出聲“好看。”
他穿了黑衣,面容顯出冷肅的寒意,像把危險的刀鋒。
有這幾朵花在,刀刃也綻開若有似無的艷色,漂亮得鋒芒逼人。
江白硯活了十幾年,這是頭一回被人插上花。
他沒拒絕,只略略怔忪,低聲笑了下“好看”
“嗯。”
把他迅速打量一遍,施黛笑瞇瞇地半開玩笑“我們江沉玉,人比花嬌。這是我送你的花,可不許摘。”
人比花嬌。
已經漸漸習慣她口中不按常理出牌的話,江白硯沒出言否認,忽而俯身。
“覺得我好看,”他勾起嘴角,“那便只看我。”
這句話被壓得低,尾音里,是掩不住的粘稠占有欲。
施黛不怎么在意,從善如流,笑著頷首“你生得漂亮,我當然要多看看。”
似是得到熨帖的答案,江白硯眉宇舒展,牽著她繼續往前。
很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