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黛想,像得到表揚的小孩。
一路東張西望,走著走著,她望見一處密集交錯的花藤。
藤蘿纖細,勾連如網,其上花攢錦簇,散出縷縷幽香。
施黛戳戳江白硯掌心“那些花好香。”
野外太艷太香的花朵,九成概率有貓膩。
果不其然,施黛話音方落,遙見一只蜜蜂迢迢飛來,被花香吸引,落在嬌嫩花瓣上。
正是此刻,花蕊猛地裂開一道血紅豁口,從中飛出無數赤紅小蟲。
不過一轉眼的功夫,蜜蜂被蠶食殆盡,灰也不剩。
“此為食人藤。”
江白硯看過與苗疆有關的典籍,為她解釋“內里藏有成千上萬只噬骨蟲。但凡活物靠近,便會被蟲子鉆進五臟六腑,啃噬肉身,成為白骨。”
施黛的感慨發自真心“不愧是傳說中的苗疆。”
還好她來之前,問殷柔借了幾樣防蠱防蟲的法器,不怵這種詭譎多變的蟲豸。
苗疆多草木,當然也多蟲蛇。
春天萬物復蘇,野外尤其熱鬧,就施黛所見,蟲子比花還五彩斑斕。
因有殷柔相贈的防蟲香囊,她和江白硯沒在這事上遇見困擾。
施黛心態很好,權當來見世面,不經意瞥見一條紅艷艷的蛇,拽拽江白硯袖口“這蛇劇毒吧”
“此類無毒。”
江白硯道“可供食用,還算鮮美。”
施黛一愣“你吃過”
江白硯挑開另一條蠢蠢欲動的青蛇,神情自若,嗓音含笑“嗯。你想試試么”
施黛一瞬明悟,不答反問“小時候”
江白硯“是。”
他流浪過很長時間,沒有去處,尋不到吃食,靠捕殺野物為生。
這種一看就瘆人的蛇,江白硯居然敢碰
施黛蹙眉蜷起拇指,指腹蹭
過他掌心,觸碰到一片厚繭“你還吃過什么”
覺察施黛的小動作,江白硯眨眼,指尖與她相扣,語調如常“豺狼虎豹,游魚雀鳥,還有些入邪的妖。”
邪祟
施黛一時沒說出話。
江白硯見她驚訝,反倒笑了笑“兒時不懂分辨,為了充饑,什么都吃過。”
他輕聲道“現在不會了。”
怎么變成江白硯反過來安慰她。
施黛一把捏緊他掌心“當然不會了。你跟著我,得吃最好的,紫龍糕、櫻桃酥、蓮花餅、逍遙炙、糯米飯、蒸全羊”
江白硯無言揚唇,一瞬不瞬看著她側臉,聽施黛報菜名。
等她終于說完,江白硯道“我背你”
施黛扭頭“嗯”
春天草木葳蕤,亂七八糟的雜草拂過小腿,確實很不舒服。
她看了看腳下綠油油的野草,揚起下巴,矜矜一笑“不要,我的力氣多得很。這種地方,要兩個人一起走才有意思。”
距離苗寨,應該不遠了。
他們來前打聽過路徑,沿著山路走三個多時辰,便是苗人群居的山寨。
施黛干勁十足,拉著江白硯一路向前。
春色正好,山明水秀。
施黛的紅裙左右搖曳,環佩作響,漫山遍野的花香襲來,讓她臉龐也暈出淡淡粉色。
江白硯行于她身側,黑衣利落俊逸,像棵蒼勁有力的古松。
風月無邊,般般入畫,施黛嘰嘰喳喳和他說著話,直到抵達苗寨,居然沒覺得多么疲憊。
殷柔為他們聯系過向導,是個年輕的苗疆姑娘,身穿蠶錦織成的刺繡對襟長裙,一見兩人,露出燦亮的笑。
苗疆人熱情好客,在大昭是出了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