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孔姿清忽然來了句,“我睡過比這個更差的。”
秦放鶴“謝謝您遷就啊。”
夸得挺好,下次別夸了
屋里很黑,孔姿清似乎低低笑了聲,又好像沒有,只自顧自說道“京城距章縣數百里之遙,有時天氣不佳,我們趕不到下個驛站臨時住處像個窩棚。”
秦放鶴噗嗤笑了出來,胸腔振動,“您還知道窩棚呢”
就聽那邊輕聲道“從京城來這邊的路上,我曾見過饑民餓殍”
很可怕。
在那之前,他從不知道世上還有人過著那樣的日子。
當時祖父就在他耳邊說“看吧,睜大眼睛看著吧,京城繁華是朝廷,饑寒交迫,也是朝廷”
那些歌舞升平的,是朝廷的子民;外面食不果腹的,亦是。
孔姿清努力去記,但有的時候,也不自覺會忘記。
他為此感到羞愧。
晚間落了點薄雪,晨起時地上白了一層,因怕再耽擱就回不去了,孔姿清到底沒有久留,用過早飯便啟程了。
昨晚睡前秦放鶴往鍋里丟了小米和切成大塊的干番瓜,一夜燜燒,早起就成了金燦燦的番瓜小米粥。
米粒炸開花,厚厚一層米脂濃香四溢,大塊番瓜也都熬爛了,甜絲絲水果似的,不用加糖便已足夠香甜。
孔姿清喝了一碗米粥,就著金黃流油的咸鴨蛋吃了兩個白菜肉包。
有點撐,差點打嗝。
但他忍住了。
吃得挺美,孔姿清不禁來了句,“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古人說的那些田園歸隱,便是如此吧。”
秦放鶴涼颼颼接道“嗯,然后自己洗衣做飯刷碗,每隔幾個月還要清理茅房”
孔姿清“”
少爺就不說話了。
秦放鶴親自送主仆三人到村口,看著孔姿清利落地翻身上馬,忽然就有點羨慕。
騎馬啊,多帥
孔姿清抖抖韁繩,“多謝款待。”
除了茅房和打碎的碗,都挺好的。
秦放鶴笑著后退一步,留出跑馬的空地,“沒事。咱們縣學見。”
孔姿清也跟著笑起來,“縣學見。”
說罷,又往秦放鶴身后看了眼,意義不明,這才腳跟輕輕往馬腹上磕了磕,一抖韁繩,風似的跑遠了。
直到主仆三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秦山才撓著頭上前,不大確定地對秦放鶴說“鶴哥兒,孔相公方才是不是瞪我來著”
自己也沒得罪他老人家吧
秦放鶴拍拍笨徒弟的腦瓜,順口扯謊,“你看錯了。”
送走孔姿清,秦放鶴就正式開始了縣試準備。